不知怎么睡着的，半夜被苏凌的声音吵醒。我翻身起来，就看到他满头大汗，痛苦地捂住自己的手臂，蜷缩成一团。
    “苏凌，你怎么了？”
    回答我的只有他厚重急促的呼吸。我连忙翻身下床，撩起他的袖子，看到他袖子下狰狞的疤痕，一触碰到他的手臂，那滚烫的温度着实让我吓了一跳。他手臂上的伤痕好像一个个恶魔大笑着。
    我披上外套，推开门就去隔壁敲落月的门。落月闻声开门，我道:“你去看看苏凌怎么回事。”
    落月和我连忙回到房间，看到苏凌的状况，落月皱眉道:“离开之前，贵妃娘娘刚给陛下上了药，怎么发病会如此之快。”
    “这是黎剑的伤口？”
    “嗯。”落月道:“我现在就去城主府找大夫。”
    “你没带药吗。”我道。
    “按理来说没到发病时间，所以我……”落月道:“我现在就去。”
    落月夺门而出，我看着失去意识痛苦不堪的苏凌，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我关上门，走到苏凌的身边，坐下来，又再一次掀开他的袖子，那狰狞可怕的伤痕，让我都不忍再看。我记得夜莺告诉我，黎剑和伏羲玉是一体的，若是没有伏羲玉就使用不了黎剑，苏凌强行使用黎剑，必然会有后果，这就是后果吗。
    照落月刚刚的话来说，他这病按时发作……真是……
    “苏凌，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苏凌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裙子，整个人似乎是找到了依靠，一点一点向我蹭来。
    如今，落月去了城主府，苏凌又是这个样子。纵使盐都有人守着，以我的功夫现在离开，也不成问题。我想逃的话……现在就可以……
    可是……逃到哪里去呢。
    我还有哪里可去呢。
    我离开之后林忆疏怎么办，清儿怎么办。从前的从前，我好像还可以肆意妄为地做事，逃跑，因为只要逃到公子所在的地方，好似一切就好了。
    “小隅……小隅……别走……别走……”苏凌抓着我的手，声音哀求着。我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只是听到他反复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身上滚烫得吓人，手臂上的伤痕仿佛有生命一般地在他的手臂上蠕动，像一条条蚯蚓，他满头大汗，痛苦地低哼着。
    他拉着我的手，像个孩子一样躺在我的脚边。此时，我好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时的影子，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躺在我的脚边，说他会一辈子保护阿姐。
    可是后来挖我眼睛的是他，丢下我的人也是他。
    我的胸口泛起淡淡的光，我才想起伏羲玉。我将伏羲玉拿出来，这块温玉散发着柔光，苏凌身上的热气好似都退下去了一点。
    伏羲玉和黎剑本为一体。
    既然如此，是不是……
    我将伏羲玉放在苏凌的伤口上。那蠕动的伤痕一下子就停止了，狰狞凸起的伤口也慢慢地淡了下去，苏凌紧皱的眉头缓慢舒展，身体的温度也渐渐下降。
    伏羲玉……伏羲玉……
    黎剑，伏羲玉，归雁火。晋国的三个国宝，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一把所向披靡的剑，一块神奇的玉，还有扑不灭的火。我不知道当年晋国高祖是如何得到这些东西，但那一定尘封着另一个秘密。
    苏凌的状态渐渐好起来，他紧紧拉着我的手，嘴里还在念着:“小隅……小隅……”
    我见他已经退了烧，便将伏羲玉收了起来。苏凌躺在我脚边睡得香甜，我也没有去打扰他，他爱睡就睡吧，身体好点也罢了，我这个年纪的人，最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的，哪怕是苏凌。或许是太久没有打打杀杀了吧......
    我尚且如此，那些深受其害的老百姓呢，有多少是因为战争丧儿卖女。
    等到落月将城主府的大夫喊来，苏凌已经退了高热，靠在我的腿上睡着了。那大夫左右顾盼，搞不清情况，还有身后站着的城主和一干人等，都在看我的态度。我让那大夫来给苏凌看了看，开了点养身的药，期间大夫想拉开苏凌却遭到了拒绝，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好不容易苏凌睡沉了，我将他摆正位置，看到窗户上的虚影，我就知道门口站了一堆人。我起身，苏凌还拉着我的手，我轻柔地拍拍他的手，道：“乖，我还有点事。”
    下意识说出这句话时，我自己都愣了愣，想起当初照顾失智的苏凌时，我也是这般。
    我走出房间关上门，客栈里站了一堆官兵，其他房间的客人也全部被赶走了，城主领头站在房间门口，看我出来了，是齐刷刷地跪了一排，看得我头都大了。
    “娘娘，陛下可......可还好？”
    “他没事了。”我道：“落月，你这......”
    落月无奈道：“我太着急了，就直接亮了身份，生怕耽误了时间。”
    那城主跪在地上道：“是下官失职，竟不知陛下来此，有失远迎，若是陛下在下官的地盘上出了事，下官万死难辞其咎啊。”
    我叹了口气，道：“他没事了，只不过你这做派，其他人难免起疑，对外就宣称是朝中某位大臣来此吧。”
    “下官听命，就是不知道娘娘是哪位......”城主试探性地看向我。
    落月道：“大胆，这位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是你能直视的吗？”
    “皇后——皇后——”
    我既不反驳也不应承，只是这群人嚷嚷着头疼。
    那城主也是吓破了胆，不敢再看我，连忙带着人去客栈门口守着了，又说要把苏凌接到城主府去。这些我都做不了主，只是说苏凌醒了以后再说。
    那群人离开二楼以后，只剩下我和落月站在房间门口，倚在栏杆之前。
    “落月，你跟着苏凌已经很久了吧。”
    “是。”
    “他性情大变你应该也很清楚。”我道：“同我讲讲吧，这些年他的事。”
    落月似乎很高兴我能主动问起苏凌的事情：“娘娘，事已成定局，娘娘就算不喜陛下，终日相看郁积，苦恼的只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