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灵滴,你疯了?”
“次面之门交出去,你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你现在就是次面之门,彼此不能分离!”
落英界内,在红尘剑教化之力下本来服服帖帖的姜布衣的意识体,突然剧烈反抗,发出怒吼之声。
黄泉下意识想要出手。
但感应到这是处于意识世界的声音,便望向了梅己人:“让他闭嘴。”
梅己人瞥了姜布衣残存不多的意识体,微微摇头:“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
姜布衣好说歹说,也是一老牌半圣。
只剩个意识体,梅己人是可以用红梅三流将之镇压,使其不得无法反抗。
但这却无法真的让人完全闭嘴,从身到灵到意,都如奴仆一般,听命于自己。
梅己人修的是心剑术,不是奴剑术。
更何况,现今状态下,梅己人也不想浪费更多的气力,在只剩下口舌之争之能的姜布衣身上。
他还有一剑之力。
这一剑,不使出来,可震慑全场。
一旦用出,是可以带走现场一人,然黄泉亦可即刻反水,成为此方战场中的唯一之主。
表面上,梅己人和黄泉结了盟。
但这天底下,就没有无坚不摧的盟友关系。
一旦盟友失去了利用价值,从黄泉的角度出发,留着一个废物,可以做什么呢?
梅己人活这么久,可不会蠢到连这点都悟不破。
现场氛围,忽然就微妙了起来。
徐小受眼神一动,意识到己人先生跟黄泉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关系那么铁。
也就是说,黄泉也并非八尊谙的后手,属于纯粹的第三方!
青铜鼎内,畏畏缩缩的宇灵滴表面显露出来的是一副不堪受辱之态。
实质上,他何其聪明?一眼就堪破了现场的氛围不对!
黄泉的介入,因由他不是圣奴一方的关系,必然也想于此间战局中,获利最大化。
这,就为形成三足鼎立之局,奠下了微弱的可能性。
几乎毫不迟疑的,宇灵滴张口驳斥,噼头盖脸骂了回去:
“姜布衣,你个废物!”
“说到底,你有什么用?连我都保护不下来,你哪来的勇气敢参与进虚空岛之局?”
“现在死到临头了,你还想拿我当挡箭牌?”
“哦,次面之门不给,黄泉就不会拿你的三劫难眼了是吧?一定要走这个顺序是吧?”
是了,次面之门给出去,下一步就轮到姜布衣要被挖眼了……徐小受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姜布衣第一个不答应,敢情他不是好心,而都是为了自保。
宇灵滴这波祸水东引得妙啊!徐小受偷瞄向黄泉。
黄泉面具下眼睛微含,也不怒。
他眸底反多了几分笑意,像是大戏之外的袖手看客,没有说话。
落英界内,小心思被当场点破的姜布衣意识体,气得剧烈颤抖。
他没想到宇灵滴这条狗急了眼后,连他都咬。
半圣玄旨忘了么?
你我可是签订过契约的自己人!
这个时候,你提三劫难眼做什么?有病吗?
“宇灵滴,本圣好心提醒你在前,你反倒打一耙,本圣是瞎了眼才会帮你了!”
“好,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半圣不义!”
姜布衣索性抛下了宇灵滴生死,转口就对黄泉说道:
“黄泉首座,这一次,本圣是认栽了,但你我之间,并非死仇,此前也不曾结怨,不是吗?”
“仔细想想……你们阎王图泪家童,我姜氏就有泪家童,我们合则共赢,争则两败。”
“你我为何要处成现今仇怨之局面呢?”
“你们阎王搜集泪家童,但想必,不曾见过‘天下童术’的真迹吧?上面记载的秘密,你黄泉不好奇?”
“本圣见过!”
姜布衣老底都托出了,只求活命,“你要,这次脱困后,本圣可以回朔出来,给你一观!”
啊这……徐小受些许愕然。
他本以为现场之局,已是无解。
黄泉作为最后入场的“主人翁”,掌握了生杀大权,点谁谁死。
不曾想,这为了活命,宇灵滴和姜布衣还能扯上这么一出?
特别是这老东西姜布衣……嘶!说得,竟还有几分在理?
现场这帮人肚子里的脏水挤出来,怕是能淹了整座虚空岛吧?
不愧是老狐狸们!徐小受都自愧弗如了,就想看看黄泉会否被动摇。
黄泉保持微笑,无动于衷,亦没有开口。
他不急,姜布衣急!
在根本摸不清黄泉想法的濒死局面之下,姜布衣只能不断加注,再道:
“黄泉首座,想必你也好奇本圣为何进场,为何一开始便会争对你们吧?”
“追根朔源,这都是因为孤音崖上那宵小之徒,夜猫水鬼!”
“就是这个人,本圣找他探听你们阎王的讯息,下一步就被坑进了深海之中,然后你同那位……天人兄弟,便欲杀我。”
天人五衰惨澹抬眼,瞥了姜布衣一下。
姜布衣杯弓蛇影,意识体差点给整崩溃,凝聚出了一张无比扭曲的人脸,惊悚后撤,慌道:
“黄泉首座,你该醒醒了!”
“想一想那水鬼同你说了什么吧!不出意外,他背叛了本圣,又同你们联手想要坑我?”
“然深海禁法结界里,你们根本杀不了本圣。”
“到现在,这里也只剩你们阎王的人,他水鬼连一滴汗都不曾流出,遑论出力?”
“事情发展成这样,你不觉得,你我都被他利用了么?”
“我们本该成为朋友,现在,却被迫差点两败俱伤啊!”姜布衣语重心长。
落英界外,小白鼬寒爷缩到了最小,极力压缩着自己的存在感。
他无意识的搓着手手,凑紧眉毛,努力消化着这些对话。
多好的第一观众席,多好的学习机会?
该听听,该学学,这是内岛里的人,都学不会的求生之道1
可是……
听不懂哇!
完全听不懂哇!
寒爷崩溃了,他发现自己除了逃命,真搞不来这些大人物们的小心思,太难捉摸。
青铜鼎内的宇灵滴面色复杂。
姜布衣的求生意志太感人了,他竟真想盘活他自己,在这必死之局中!
徐小受同样震撼。
把水鬼搬出来,这是连他都没想到的。
如此绝境之下,被打爆得仅剩下一缕意志,姜布衣还能这般冷静的去捕捉到这些细节,并搬出来,形成对他有利的局面?
姜,还是老的辣!
徐小受张口欲言,毕竟事关水鬼。
梅己人同一时间横眼扫来,徐小受喉间咕噜声滚了半句,当即闭嘴。
黄泉依旧保持着微笑,这次他开口了:
“时值此刻,你还认为那是夜猫水鬼?他是圣奴水鬼。”
姜布衣意识体剧烈一抖,像是之前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良久失声。
待得如平复了情绪般后,他才再激动道:
“黄泉首座,那更加是计啊!”
“圣神殿堂、圣奴、阎王……这三方之局,圣奴水鬼仅利用本圣,便将你们阎王,从幕后端到了圣神殿堂正脸之前。”
“你动本圣,是,你能拿到三劫难眼,之后呢?圣神殿堂的怒火,你们阎王一己承担?”
黄泉笑着打断姜布衣的激动言语:“不动你,你之后会帮本座对抗圣神殿堂?”
“会!”姜布衣几乎是同时就给出了毅然决然的答桉。
信你有鬼,狗胆包天……徐小受心说在天机神使面前,你个“正派”半圣,何至于敢如此大放厥词?
往侧面一瞥,果不其然,“匣”字一颤,贰号似乎有话要说。
但同之前的徐小受一样,他沉得住气,最后憋住了。
“呵呵。”黄泉只轻笑一声,便转眸望向宇灵滴,“你呢?你还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可以当作手段,用来拖时间吗?”
“黄……”姜布衣还在撕心裂肺的想要说,闻言一滞,突然跟个哑巴一样不会说话了。
噗!徐小受差点没乐出声。
宇灵滴亦看得险些失笑,你姜布衣是老狐狸,黄泉又岂是泛泛之辈?
但老辣如姜,掏心掏肺,浑身解数尽出,黄泉亦无动于衷。
宇灵滴旋即联想到了自己,脸上笑意,转成苦笑。
唇齿才一张……
天边,再一次出现了光。
“稍等。”
黄泉伸手,空间定格,停止了在场所有人说话。
他掌心涌出了时间长河,从背后游绕而过,涌向天边堕渊的方向。
“万道迟退。”
虚空岛上,出现了如同血界那边制衡饶妖妖用的古老时间之轮。
轮上指针往后一拨,光,便退了回去。
“时间之力!”
徐小受头皮发麻。
谁都不是瞎子,谁都认得出来,那光,便代表着颜无色。
可颜无色两次想要进场,两次都被黄泉给请了回去。
这等玩弄时间的力量,真的是人力能修炼出来的吗?
而且,黄泉才刚刚封圣啊,时间之力再强,他如何能隔空送走颜无色?不需要付出点什么代价?
颜无色,不是号称三帝之一,炼灵之光么?
徐小受略带不解的眼神,投向了己人先生。
梅己人轻声开口解释道:
“时间的力量,黄泉目前作用不了整座虚空岛,但他可以更改这方地界的时间。”
“理论上讲,此地诸多半圣,他需付出的代价极大,比更改那位没有颜色一个人的还要大。”
“但这里所有人都无力反抗他,所以他的消耗变得很小、很小,几乎不计。”
“黄泉只需将此地的时间往前一挪,你看到的光,其实不是退回去了。”
“而是相对的,没有颜色就得重跑一趟了——如果他不能敏锐察觉到,虚空岛上的时间规则,已被人动了手脚的话。”
徐小受若有所悟。
看似是在更改此地所有人的时间,实则本质上是在动虚空岛之于此地的时间规则。
再通过此地时间规则的变动,如蝴蝶效应般,波及到异地的时间规则。
时间会自动平衡。
这样,别人也被突然改变的规则,悄无声息的影响了?
好手段!
将本该很容易被人察觉的自己出手,变成了规则出手,这样别人被影响了,只会感觉异常,却摸不着根本……
嘶!这很像那个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还是是人也啊!
光系的半圣,对时间之力,敏锐么?
颜无色,其实很可能还没发觉,他已经跑了两趟了?
徐小受细思极恐,对时间之力又多了几分垂涎。
“好,强……”
青铜鼎内,宇灵滴无声呢喃,震撼望着那光来,那光走,陡生一脸绝望。
强的不止是时间之力,还有黄泉可怕的企图!
宇灵滴也是这才发现的,黄泉或许早看出来了,自己和姜布衣有联手拖时间的嫌疑。
但他毫不在意,因为他就是时间的主宰!
他甚至利用自己二人的拖时间之举,在为他创造更多的利益价值。
如眼下这般……
为了活命,大家都得将自身知道的最重要的情报,以“互坑”、“规劝”等本质上毫无区别的方式,共享给黄泉。
用一个即将进场,却很可能永远进不了场的颜无色为铲,深挖圣神殿堂方,乃至姜布衣口中圣奴方的一切行为动机……
集他家之力,敛他家情报,末了过河拆桥,宝物全拿,人全杀光?
这,又是何等算计?
宇灵滴眸光暗澹,几乎失去任何希望。
明面上,黄泉给了所有人一个现场可以形成三足鼎立局势的错觉。
暗地里,他一直都是此地的唯一掌控者,只要压榨完了资源和情报,随时都能吞了余下的多方!
“我……”
宇灵滴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再拖下时间的,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不说是死。
说了也是死。
负隅顽抗有什么意义呢?
落英界内,姜布衣意识体也才意识到了这一点,崩溃般剧烈颤动起来,癫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手段啊!黄泉,原来你才是魔鬼,你太狠了啊!”
徐小受想破此节后,本就有些心惊。
眼下瞧着突然就失心疯了的姜布衣,更加忍不住用手撸起了发麻的头皮。
什么都没做,直接给人干崩溃了……
这才叫可怕!
他不由凑近了己人先生些许。
梅己人紧握着太城剑,一言不发护在学生面前,就如他早前制止了徐小受泄露情报一般,他的形象、气质,依旧那般高大而伟岸。
“他们,在笑什么……”
寒爷黑色的大眼睛不住颤动,嘴角干扯着,无声赔笑。
它的爪爪都停止了互搓,只觉姜布衣的笑声,在此刻渗兽无比。
作为现场中,可能是唯一一位正面战过颜无色的兽,寒爷能够理解,黄泉一式时间灵技,将颜无色请回,意味着什么。
这很可怕!
十分可怕!
时间之力,好强!
但是,怎么感觉本大爷感到的“可怕”,和大家感到的“可怕”,还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他们……
他们好像在震撼一种更高级的东西?
而我,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寒爷无助而迷茫的陪着尬笑,伸爪挠头。
头好痒!
木小祖宗,你在哪里,我好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