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的妻子带路,让自己一大一小两个儿子扶着已经快到极限,开始东倒西歪的赫卡戎上楼去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至极的小伙子,五大三粗的鲍勃实在没办法再用恭敬的神态来对待。
埃克斯看出了他的难为情,当然,对于这些礼节,埃克斯是无所谓的。
于是笑着跟这位大叔介绍了一下自己:
“你好,我的名字叫埃克斯,你可以直接这么称呼我,不必客套。”
埃克斯的话语,让阶级思想固化严重的鲍勃深感意外。
如此年轻身居高位,竟然还能这样平易近人。
这让鲍勃看向埃克斯的眼神中,带上了另一种意味。
被扶上楼的赫卡戎,自打进屋后就倒头大睡,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才能醒酒。
而埃克斯则被留在了大堂中,鲍勃一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只为了招待他这个远道而来的贵客。
酒店老板家两个还未成年的儿子,有些不情不愿的,分别为大不了他们多少的埃克斯,献上了祝酒词。
看到鲍勃在祝完酒就将两个儿子赶跑的行为后,想到也许是怕他们吃了客人的食物。
但这种情况往往只会发生在生意不好,且财政拮据的主人身上。
鲍勃也觉察出了埃克斯的意外,倒也没避讳什么,苦笑的解释道:
“四处的匪患,让很多小型的商队不再愿意来高地冒险,如今的局势,使得他们会更倾向于沿海的瓦兰迪亚,以及更加安全的帝国南方。”
火光照得他头发上的花白更加明显,他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向埃克斯敬了一杯酒。
“边境上的强盗们,就像地里的杂草一样,永远都无法清除干净,这些该死的家伙……”
抹了一把被酒浸湿的胡子,鲍勃恨恨的抱怨着。
埃克斯很清楚这些强盗的来历,这正是涅雷采斯皇帝的杰作——将几乎全帝国的暴民,驱赶至了西北部边境。
埃克斯心里莫明的有些愧疚,他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于是岔开话题,用调笑的语气说道:
“鲍勃,看你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个安生开旅店的老板啊,说说你的故事怎么样?”
鲍勃回头看了眼坐在吧台,正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妻子,带着些感伤的缅怀着。
“这个旅店曾经的老板,是我的岳父,他是个正直的老人。”
他抬头注视着天花板,仿佛在那个方向,也有个人正在看着他一样。
“那时候我还年轻,是绿林兄弟会中的一员,因为善使弓箭,很快就成为了其中的一名头目。”
他将目光从天花板移向了自己的妻子,他们就这么深情地对视着:
“安杜恩,那是在泰瓦尔湖另一端的一个小村落,我和我的同伴们驻扎在它附近的森林中。”
鲍勃脸上浮现出了自豪的样子,他又看向埃克斯,用粗壮的食指比划了一下。
“我们是那片区域最强的一伙人,当然,平时会收取一些商队的过路费,用以维持开销,而作为回报,我们会保证商队在高地时的安全。”
妻子的眼神变得有些埋怨,似乎对丈夫还在为自己年轻时的胡闹而洋洋得意的行为感到颇为不满。
不过,她还是体贴的走了过来,为丈夫添满了酒杯,又为埃克斯倒满酒后,没有再回吧台,而是坐在了丈夫的身边。
鲍勃开怀大笑,仿佛因生意不好所带来的阴郁情绪,在这笑声中被一扫而空。
“我们收到报信,安杜恩正在被斯特吉亚强盗洗劫,于是,我和我手下的兄弟们倾巢而出,赶去救援。”
他收回了想要搂妻子,却被无情地打开了的右手,无奈地耸耸肩,又用那只被嫌弃了的手举起酒杯,和埃克斯碰了一下,接着回忆:
“好在去得及时,我们赶走了斯特吉亚人,不过,一个男人,嗯,比我现在的年龄还要大一些的男人,拦住了我,请求我救救他的女儿。”
“他就是你的岳父?”
埃克斯忍不住猜测。
“正确,于是,我救回了她。”
他看着正在为自己倒酒的妻子,眼中的爱意溢于言表。
“就如吟游诗人传唱的爱情故事里描述的那样,她无法自拔爱上了我,我也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鲍勃的妻子终于不再抵抗丈夫,任由他仿佛炫耀似的搂着自己。
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的娇羞,让妻子脸上像火烧一般的发烫,仿佛丈夫的描述,也让她也回忆起了那段青涩的时光。
“于是,我带着她私奔了。”
鲍勃的妻子羞得又挣脱了他的魔爪,捂着脸躲回了吧台后面不敢露头。
“真是美好的回忆啊,我带着她一起走遍了乌卡利翁高原的每一寸土地,赏遍了高地各处迷人的风景。”
再次与埃克斯碰杯,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麦酒,他擦了擦沾满酒渍胡须。
仿佛想起了不太愉快的事情,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皱着眉头说道:
“几年后,我们在马鲁纳斯附近的一个村落里,被赏金猎人堵了个正着,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向我出手。”
“是因为你付给了他更多的报酬?”
不过埃克斯这次倒是猜错了。
“不,他听我们讲述了这些年所发生的一切,然后就走了,临行前,他告诉了我的妻子一个消息,她的母亲去世了。”
“你们一起回去了?”
“是的,但当我们到达安杜恩后,却被告知,我的岳父早已变卖了土地,前往邓格拉尼斯了,他说要在圣城忏悔自己犯下的错误。”
埃克斯为两人倒满了酒杯,随意的喝了一口,继续问道:
“然后你们就去了邓格拉尼斯?”
“嗯。”
鲍勃点头,但随即又摇头,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唉,也不算是,我害怕这是她父亲的计谋,想要引我入城,然后叫领主把我抓起来处死,毕竟我是绿林兄弟会中的一员。”
鲍勃喝了一大口酒,表情突然变得像喉咙中的麦酒一般苦涩。
“然后你就让她独自去找父亲了?”
埃克斯从他的表情上,推断出了他当时的选择。
这也难怪,做出这种抉择,换成是自己,事后可能也会为当初的选择感到非常羞愧吧。
“哦,该死,我真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鲍勃脸上的愧疚更甚,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的妻子在吧台后站了起来,柔情似水般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怜惜之情。
“三天!她去了整整三天!直到第三天,我才鼓起勇气进城寻她。”
“事实证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埃克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被羞愧所折磨着的壮汉。
只能引导着他,继续将这个故事说下去。
“是啊,我鬼鬼祟祟的进入了这家旅馆,我的兄弟们探查出她就在这里。入夜时分,我准备将她带走。”
突然,他放下了手上的酒杯。
抬起手,指向埃克斯身后,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
“就是那里,我翻进了那个房间,然后从二楼摸了下来,因为我看见了她,尽管光线昏暗,只有桌上的蜡烛亮着,但我一下就认了出来,我的妻子,就坐在你现在的位置,背对着我坐着。”
他放下了手,转而攥紧了拳头。
好像将要讲述的事情,对他的冲击极大。
“我走到了她身侧,突然,后方吧台用来照明的火把被点燃了,它照亮了整个大厅。”
“这是个陷阱?你被包围了?”
埃克斯听得入了神,连忙追问道。
“哦不,恰恰相反,只有她的父亲,我的岳父,当然,那时的他还没有承认我女婿的身份,但是也快了。”
说到这,鲍勃突然站了起来。
走到吧台和桌子中间的空地处,就像是模仿当时的场景一般。
“她的父亲对我说:‘年轻人,如果今天晚上你再不出现,我的女儿以及我的旅店都将不再属于你。’”
听到这里,埃克斯恍然大悟,就像是身临其境一般,他兴奋的叫喊道:
“阿哈,这是个考验!你差点就错过了一切!”
“哦是的,也许吧,但那时的我惊呆了!我浑身湿透,紧张的不知所措,晕头转向的像是一只,因为逃命而撞在树上的那种愚蠢的兔子。”
“后来呢?你们一家三口就生活在这里了?”
“当然,我告别了我昔日的战友,他们也为我送上了诚挚的祝福。后来?如你所见。”
鲍勃就站在埃克斯的身边,俯身一手按着埃克斯的肩膀。
另一边用摊开的手掌指向自己的妻子。
仿佛心中压抑已久的心结,在这一刻被彻底的解开了。
他激动且涨红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
如今的困境,再也无法动摇他分毫。
因为能够拥有如此贤惠美丽的妻子,便是拥有了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呼……”
埃克斯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这真是一个曲折却又感人的爱情故事啊……”
埃克斯不由得赞叹道,说着,他拿起酒杯,和鲍勃碰了一下后,又遥举着,向鲍勃身后,还站在吧台里的妻子致敬。
“祝福你们,愿你们一家平安,健康。”
“为了平安,为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