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
青丘依旧是那番荒芜摸样,没什么生机,也没有青草。
相较于原先,倒是更多了一处禁地。
那是无论白天黑夜,都存在于青丘之上的一片漆黑。
若自空中望去,则可见漆黑如碗倒控,蔓延百里。
且正在随着时间,一点一点不断扩大。
这便是【诡门棺】的诡域了。
不断扩张,不断侵蚀,将周围的一切都“吞进”其内。
天空中有流星飒沓,带着风雷呼啸之音。
却是一艘飞舟,其速极快,远远超过了一般六境的速度。
云层在飞舟后席卷,却是破开了音障。
但随后,那飞舟一头栽进了诡域之中。
天空之中有波纹闪烁,却是叶无忧的身形在北原浮现。
他微微皱眉,眼中有着困惑。
怎么还是刹不住车?
叶无忧眼中思索一瞬,最终想明白了。
这应当是飞舟的问题。
与自己无关。
还好洛玥未与自己同乘一艘飞舟,她在大炎就停下了脚步,只有自己独自来了北原。
只不过。
叶无忧目光望向下方,望向那无尽的黑暗诡域。
“竟然成长到这种程度了么?杂修。”
诡门棺诡域的扩大,对叶无忧并不算好消息。
因为与其余诡域不同,比如【身份替换】这个诡域至少没有眼中的杀伤性,不至于踏入其中丢入性命,才有机会让人寻找其内真正的诡域。
【言出法随】亦是如此,只是张开诡域,但并未对诡域中存活的人们进行杀戮。
所以无论是【言出法随】还是【身份替换】,最终都能被解决。
而【诡门棺】这种诡域,则与【泯灭】类似。
只要踏入其中,则会受到攻击,更别提去寻那真正的诡异“棺材”载体了。
【诡门棺】曾经被封禁过两次。
一次是在大炎皇城。
那时【诡门棺】才刚刚张开诡域,不过十几里界限,也没有眼下这般将四周土地尽数化为淤泥,只是限制出入,但短时间还未有着危险。
那时是陆青山将【诡门棺】给封禁。
第二次是在神树世间中,由那陆家老祖所化的木灵给拿下。
眼下,则轮到自己了。
叶无忧双眸微微眯起,默默盘算着什么。
自己如今没有【钥匙】,也不可能再度踏入其中,哪怕短时间内没有危险,但他也无法再打开【诡门棺】脱困而出。
所以踏入诡域寻找本体这一个方案,被叶无忧否定。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方法了。
“要花费些力气了。”他自顾自道。
道域。
踏足六境巅峰,叶无忧能够施展七境方能动用的道域。
这是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法。
但消耗极大。
比起叶无忧动用一次法相神通-【法相天地】的消耗还要更甚。
寻常七境若非必要,都不愿动用道域。
更别提还有类似五行宗那老妪无法施展道域的七境。
但掌握了道域就能对抗眼下已经蔓延百里的【诡门棺】么?
很显然,在世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哪怕是真正的七境,也做不到。
叶无忧也是如此。
毕竟他的道域还并不完整,或许能勉强抵御诡域,但面对这百里的【诡门棺】谈何封禁。
但眼下可以。
在青丘可以。
或者说,只有此地可以。
“没有消退,眼下气机得到的增持,比之先前更甚几分。”
先前遇见刑道时,叶无忧就曾感受到此地对于自身力量的增幅。
寻常一式神通,能爆发出接近三倍的威能。
而眼下,似乎更多了一些。
不仅仅是三倍。
叶无忧目光扫过四周,从天空之上云海掠过,再望向脚下黑色诡域。
“天地间似乎多了一股别样的气息,此前未曾有过。”
在这地方,自己似乎当真能够做到如故事中那般。
移山填海。
不过此事也不好说。
即便气机得到增幅,面对这蔓延百里的诡域,叶无忧心中仍无法确定自己能否将其镇压。
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而自身耗尽一切力量,短期内难以恢复全盛之资。
这样的代价,很大。
结果未知。
要试试么?
如果此番不成,不能凭借道域将【诡门棺】封禁。
百里,千里……
那时候即便自己真正踏入七境,也难以封禁了。
叶无忧眼中微微露出思索,但随即,心有所觉一般望向某处。
诡域之中按理说当是没有丝毫生机的。
但在这无尽的漆黑之中,却隐隐可见一抹微弱的亮光。
白茫茫的微光在这漆黑的诡域之中,如同微弱萤火,看似随时都将要熄灭。
三狼瘫坐在树桩上,瞳孔之中满是绝望与死志蔓延。
他当初来不及逃离。
或者说,以他的本事,压根没法从那块区域离开。
【回溯】也无法改变【诡门棺】。
若是他在【诡门棺】蔓延之前,或许还有一线可能,但那样的话,他也无法离开神树周边。
因为叶无忧先前与蒲牢的交战,波及的范围太广太广,只要他踏出此地,根本无法自保。
而眼下,诡域已成,两个诡异互相影响,哪怕是【回溯】,三狼也无法做到改变一切。
周围是黑色的淤泥,他依稀可见那些鬼手在淤泥中翻腾而出,枯瘦的漆黑手臂仿若有眼睛一般,朝着自己望来。
但那些诡异的黑色淤泥却无法沾染他的周围。
或者说,无法沾染这颗苦情树的周围。
神树对诡异有镇压之效。
于是,苦情树周围十丈之地,便是这漆黑死地的最后一片净土。
但即便如此,这片净土的范围也在一点一点缩小。
苦情树的木灵此刻似乎也丧失了言语的气力,很久没有与三狼有过交流了。
被人砍了树身,又被蒲牢给强行占据了部分力量,再加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获得狐族的供奉。
在这如今荒芜的青丘土地上,这颗苦情树似乎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有不甘低吼声在这方寸净土之间传来。
却是三狼目光一狠,死志蔓延,但周身却是有着诡异的波动。
他要动用【回溯】。
沉寂许久的神树木灵在这一刻终于重新发话。
语气却有着疲惫。
“省省吧,反复【回溯】不累么……结局都一样,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话音一顿,一股柔和的白芒镇压在了三狼身上。
却是阻止了他动用【回溯】。
三狼猛然回头,眼露凶狠。
但随着他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他身躯之上的血肉肌肤却是一点一点化为飞灰脱落。
这种程度的侵蚀,已经和当初许清远无二,甚至更为严重。
三狼眼下只有一次【回溯】了。
动用【回溯】,就是死在过去。
不动用,或许还能多喘两口气,当然结局也已经注定。
神树再度开口。
“你这个样子,已经没救了,何必再崩溃一次?”
“还是说,你想【回溯】之后,先一步死在你怀里那家伙面前?让她也崩溃试试?”
三狼目光一颤,张了张嘴,但却言语无声。
他略微低垂眼眸,已经逐渐昏暗模糊不清的视线中,是一具狼妖的尸骸。
瘦骨嶙峋,毛发脱落,就连额头上那一簇红色毛发也早已经脱离了身躯。
她是死在诡异的侵蚀。
诡门棺遍布周围,尽管神树镇压了诡门棺对此地的侵蚀,但那种诡异的力量,就如同昔日在天牢第八层,不断的侵蚀人的精神。
大神通修行者或许能短时间无碍,三狼拥有诡异,也不惧这种侵蚀。
但修为低弱的小红狼根本抵御不了这种侵蚀。
于是她死去了。
三狼无法接受。
他试着动用【回溯】,一次次,一遍一遍。
在这方寸之地,不断回溯。
他想要改变一切,改变过去,尝试逆转,寻得一丝生机。
但结局始终一样。
诡异的侵蚀对寻常人就是无解,没有破局之法。
只有他记得这发生的一切。
于是他就只能一次一次亲眼看见小红狼在他面前因痛苦而死去。
最后几次,他选择了主动替其解脱。
亲眼看见对方在眼前一遍一遍死去,继而亲手杀死所爱之人。
而只有自己能记得这一切。
每一次【回溯】之后,三狼都绞尽脑汁不断尝试别的方法。
但小红狼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晓,只是随着时间愈发痛苦。
这一幕让三狼心神几乎崩溃。
无异于最残忍的酷刑。
不过。
三狼此刻缓缓开口,眼中死志浓郁到了极致。
“既然是最后一次,我大可不顾一切回溯到极限,一定能更远,回到这一切还未发生之前……”
而一旁则有轻淡话音传来。
“是啊,可那时就没有你。”
“可她能活。”
三狼话音嘶哑,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多出的人影。
“可那时没有你。”
“可她活着就……”
“可那时没有你。”
“可……”
“没有你。”
三狼目光一颤,几乎要破了。
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了什么。
那些话语好像并不是神树说的。
神树老爷才不会跟他废话这么多,最多只说一句,便让他赶紧去死。
三狼微微扭头,望向身侧的人影。
年轻男子身着一袭如墨黑衫,大袖连云,负手而立,静静站在一旁。
三狼昏暗的眼眸闪烁了几下,这才有些恍然,缓缓开口。
“是你……”
但随即,三狼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滋生。
愤怒,悔恨,对于现状的无力。
浑浊的兽曈死死盯着叶无忧。
他明明说过的。
他明明说,要将北原恢复原状,要改变这一切……
只要自己将命交给他就行。
这是他们之间的承诺。
只要时间流逝,诡域扩大,青丘,乃至整个北原都将彻底毁去。
叶无忧转身回望,只是轻轻瞥了三狼一眼,目光在其怀中那尸骸一扫而过。
先前他只是看了个大概,便明白三狼身上发生了什么。
三狼此刻的情绪,他能感受到。
叶无忧并不在意。
对于此刻的叶无忧而言,三狼的价值,也仅仅是【回溯】而已。
而自己,终将要取回【回溯】。
随之,他望向三狼身后那树桩。
“神树木灵。”
叶无忧忽然开口,却是直接点出那木灵的存在。
然而木灵却没有丝毫回应。
在神树的视角中,叶无忧与蒲牢相差无二。
眼下,它只要装死就行。
没有人可以强行将其拿下。
叶无忧见木灵不回应,也不在意,只是伸出指尖,轻轻一点。
一缕神树气息便荡漾而出。
体内神树虽然沉睡,但依旧能被叶无忧所调用。
无论是陆家神树,亦或青丘这株神树,都是来源于最初的神树建木。
而在见到这股几乎同源的力量时,神树木灵终究是有了动作。
惊讶,不解,疑惑,震惊,茫然的情绪在木灵心间泛起。
树枝轻轻摇曳,却是木灵此刻发话。
“你这家伙,身上的……”
可叶无忧并未搭理对方,只是低头望向一旁茫然的三狼。
“许了愿么?”他问道。
许愿?
是那个虚无缥缈的转世续缘传说?
三狼听到对自己的话语,先是一愣,随即怔然道。
“许了,但……”
三狼有些不相信。
他这些时日跟神树老爷聊了很多,只言片语之中,三狼知道,神树自身压根也无法确定所谓的“转世续缘”。
神树木灵先前曾告知他。
“转世续缘?本树爷自己都不知道咱有这本事,我只是能将献上供奉的双方气息截取一丝,送到不知哪里去罢了。”
“不过你许一个呗,反正又不吃亏,你这情况怎样都是一个死字。”
毕竟它只是一棵树。
看着三狼的神色,叶无忧淡淡发问。
“你不相信么?”
三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信这个么?”
叶无忧目光凝视三狼一眼,忽而轻笑道。
“我信不信不重要,但你可以信。”
说着,叶无忧伸手,却是猛然间洞穿了身后树桩。
“你特娘,要对本树爷做……”神树木灵先是怒骂,随即想要隐藏自身。
没有人可以强行夺取它。
但话音戛然而止。
精纯且同源的力量在此刻源源不断的汇入了神树体内。
止住了神树木灵的衰退,甚至让它从濒临消散之中逐渐稳定了下来。
木灵很不理解。
叶无忧没有对木灵废话半分,而是自顾自的朝神树体内灌注力量。
但这对自己而言,总归是个好事。
但随后,木灵渐渐知晓叶无忧想要做什么了。
随着木灵气息的逐渐恢复,那原先不断缩小的方寸之地此刻也一点一点扩大,将四周的黑暗驱逐。
只有几丈的“净土”在这一刻不断扩大,变成数里。
叶无忧在借用神树的力量,将此地【诡门棺】的诡域给压制。
当然前提是给这虚弱的木灵灌注属于自身神树的气息。
虽然依旧有着消耗,但却比强行施展道域消耗更小,且比那结果未知要好得多。
道域毕竟是由人施展,只是人对抗诡异的一种手段。
而神树对于诡异的镇压,则是天生的克制。
木灵自然知晓此刻的状况,镇压【诡门棺】也是它想要做的事情,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周围有这么个诡域存在。
似乎是能察觉木灵心中的疑惑,叶无忧眼眸平静,淡漠开口。
“我既主动踏入这诡域,想要离开,那只能将这诡异寻出,你不用多虑。”
他似乎是在向木灵解释。
是啊。
自己似乎不需要这么顾虑……
但木灵仍是有着属于自己的心计。
他悄悄截留了一部分力量,存于己身,并未全部耗费在镇压之上。
并且化被动为主动,向着叶无忧索取更多。
木桩之上的破洞贪婪的吸吮着叶无忧的手臂,从中榨取那精纯的神树力量。
面对木灵的这点小心思,叶无忧依旧淡然自若。
会吸就行。
就怕你不吸。
能让叶无忧主动榨汁分出力量的人,倒是有几位女子。
但这其中,显然不包括这贪婪的木灵。
眼下的成效立竿见影。
诡门棺的诡域在不断缩小,而神树所展现而出的“净土”在不断扩大。
终于,在某个临界点时,叶无忧目光微微凝固,随即身形踏出。
在三狼的眼中,只瞧着叶无忧离去了一瞬,但下一刻又重新踩踏波纹,出现在了自己身旁。
他的手中,多了一个漆黑且不断颤动的黑色木盒。
轻轻一挥,那木盒便消失不见,被叶无忧收纳了起来。
而那诡域,也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黑暗不再,天空之上那和煦的日光此刻照耀大地,如同长久封闭的房间内忽而有一天拉开了窗帘,光芒洒落,让四周一切亮堂了起来。
神树的“净土”还未消退,地面被柔和的白芒覆盖,又由金黄的阳光渲染。
这一幕落在三狼浑浊的眼中,令他目光怔然。
仿若恍然隔世。
虽然与曾经的北原青丘相差甚远,但眼下……
总是是平静了。
再也没有了侵扰么……
叶无忧的话音在他身旁平静响起。
“现在,我完成了与你的承诺。”
说着,叶无忧目光俯视望向三狼,没有言语。
但三狼却明白了叶无忧的意思。
到自己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可……
可他低头,望向怀中那具已经开始逐渐腐烂的尸骸,浑浊的兽曈之中满是颤抖。
他不想反悔。
但他想试试。
他还能【回溯】一次。
这一次可以【回溯】到很远的过去。
再见对方一面。
一面足矣。
此后自己烟消云散。
三狼低着头,没有说话,不敢去看叶无忧的眼神。
想要尽力隐藏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被叶无忧所看出。
他心中却是有着决断。
可叶无忧只是淡淡瞥了对方一眼,随口道。
“【回溯】能帮你改变过去,但却无法让你达到你想要的未来。”
三狼目光一颤。
被看出来了。
轻淡的话语声响起。
“你很喜欢这只小红狼么?”
三狼沉默,良久道。
“当然。”
“那她喜欢你么?”
“当然!”三狼嗓音嘶哑,语气却笃定道。
叶无忧没有在意,只是轻轻一笑。
“不用这般有情绪,你虽然是妖,但在我眼中,人与妖并没有什么不同,能有互相喜欢的家伙,自然是个好事。”
“但你要知晓,爱是占有。”
“我喜欢花,我便将它摘下来闻闻,我喜欢风,那便让风停下来等我,我喜欢云,我便将其聚拢围绕着我,我喜欢海,那我便在门前造一片海。”
三狼目光望着叶无忧,有些茫然。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以你如此孱弱的修为,在先前那般动乱的北原,想要护住你那些族人和这小红狼,想必很艰难吧。”叶无忧淡淡道。
三狼没回话,沉默以对,却是默认了。
叶无忧继而道。
“拥有【回溯】的你都这么艰难,那想来即便你改变了过去,但没有你的过去,你的族人包括这只小红狼,修为比你更孱弱,他们如何活下去?”
“想来根本活不到这个时候。”
“因为事情还是会发生,你逆转了一切,无非重新上演一番悲剧,又能如何?你能改变么?”
回到过去,三狼则立即身死,而没有他的庇护……
叶无忧话音微微一顿,继而接着开口,言语之中带了一丝笑意,更是有着一丝戏谑。
“说不定,没有你的存在,这被你视若珍宝的小红狼会被其余妖王踏在身下低吟婉转也说不定呢?”
不。
“不要说了,不……”
三狼此刻抱头跪在地上,神色痛苦。
他初始没觉得【回溯】到过去,让小红狼独活有什么不好。
但眼下,他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
他无法接受。
人无法接受,谁也无法接受,圣人也无法接受。
爱是占有。
而随着他的动作,血肉一块一块的跌落在地,然后轻轻一碰,便化为粉末。
叶无忧目光淡然,瞧着那些与当初许清远最后时刻一模一样的血肉。
不……
这只是对身体的侵蚀。
真正的侵蚀,恐怕是源自于心灵吧。
不断的【回溯】,结局却是自身不断的崩溃。
三狼痛苦了一阵,但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此刻猛然抬头望向叶无忧。
那张血肉模糊,空洞的脸庞上,此刻露出几位恐怖但却刻骨卑微的乞求。
“你不受【回溯】影响,能保留记忆,帮我照顾它好不好,我……”
三狼信任叶无忧,所以乞求。
但三狼的话语却只换来叶无忧的嗤笑。
“我为何要帮你照看?”
“你若回到过去,【回溯】也会随之消失在过去,出现在其余地方,你觉得我为了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叶无忧缓缓道。
三狼对于【回溯】不了解,但叶无忧却是很清楚这一点。
封禁【回溯】是很困难的事情,甚至超越了封禁【诡门棺】。
想封禁【回溯】,只有趁现在,甚至只能让对方心甘情愿的交出。
若是对方不愿,则发动最后一次【回溯】,一切都将消散,而【回溯】也将重新在过去出现在其余地方。
“况且……”
叶无忧瞥了三狼一眼,再度开口。
“你觉得只有我不受影响么,你忘了么,那妖兽蒲牢,也不受你回溯影响。”
“若是它因你的【回溯】而重新出现,以它对我的了解和警惕,我也不会再来北原做任何尝试。”
这就是【回溯】。
过去不可被轻易改写。
如同许清远当初死在过去,那大炎皇城就多了一个道子张世轩。
比如,没有了蒲牢,于是那位尊上亲自插手此事,亲自布局谋划。
谁能肯定预料这一切呢?
全都是猜想,但都有可能发生。
叶无忧的话语让三狼如临重击。
他此刻只是望着怀中小红狼的尸体,神色呆滞的坐在原地。
最终,他轻轻发声。
“你为何与我说这般多,以你的实力……”
叶无忧伸手,拍了拍三狼的狗头。
“曾经有个人,不过他是个畜生,给我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但在他生命的最后,和我说过一句话。”
三狼不解。
叶无忧再说什么呢?
话音微微一顿,再度传来。
“他说,如果我遇到拥有【回溯】之人,希望我可以与他做朋友。”
叶无忧忽而笑了,却是嗤笑。
“那家伙的话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你我也算不上朋友,只是陪你多说几句话,倒没什么问题。”
这样么……
三狼点了点头,似乎理解了,又似乎没理解。
但已经无所谓了。
他最终放弃了那无谓的杂念,颤抖着伸出手,但目光却是平静,试着洞穿自己的胸膛。
叶无忧目光望着他。
三狼没有注意到叶无忧的目光,自然也无法注意到他右眼的异常。
男子的眼瞳此刻闪烁着猩红的光芒,映照在三狼身上。
三狼此刻只是低声道。
“将我封禁吧,拿走【回溯】,这是我与你的承诺。”
叶无忧点了点头,先是伸手,随后忽而一笑。
“其实我刚刚说的都是骗你的,要不你试试【回溯】到过去,万一结果不同呢?”
三狼不理解。
但此刻的他,就如同垂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一句简单的话语,却是让他几乎迷失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那是最为深层的执念。
世间有那么多个万一,有那么多个美好的万一……
既然如此。
【回溯】
————————
夕阳的余晖洒在草原上,金色的光辉和天边的晚霞彼此交织成一副美丽的画卷。
一只小狼妖此刻静静靠在树桩下。
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随着微风的吹拂,几片草叶吹到了他的脸上。
他缓缓睁眼,看向了远方。
目光所及,百草丰茂,惠风和畅,大地之上生机勃勃。
再无半分荒芜。
先前的一切都宛如是一场梦。
小狼妖此刻站在原地,双眸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有孤独,迷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自己没有死,没有消散……
但眼下,这是什么时候……
但没有等它多想,身后便传来声响。
“傻愣着干嘛,走了呀。”
他回头,却只见笑脸盈盈的另一只小狼。
小狼的头上有一簇红毛。
二者都还未化形,都是这北原之上的小妖而已。
远处传来狼群的嚎叫。
小红狼踏着脚走了过来,在他身上贴了贴蹭了蹭,然后快步奔向远方狼群。
三狼眼露怔然,心中不知是激动还是惧怕,他似乎想要问些什么,但张口却是无声。
但他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步伐却是逐渐加快。
两只小狼在落日余晖下的大草原并肩而行,渐行渐远。
————————
【回溯】被叶无忧握在手中,此刻已经被封禁,却是一只寒蝉。
三狼的尸骸就在他一旁。
低垂着头,但却显然已经没了气息,只是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似乎浅浅挂着笑意。
一旁传来神树有些感慨的话语。
“说实话,本树爷当真无法理解你们这群人,包括你竟然用幻术……他反正是死了,又有什么意义?”
叶无忧看了一眼手中【回溯】,随即将它收入囊中。
他淡淡道。
“幻术世界有什么不好?”
神树回应,语气却是带着一缕嗤笑。
“是么,可本树爷不理解,感觉此举当真愚蠢……”
叶无忧也笑了。
他伸手,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出于某些原因,我其实很讨厌嘴臭的家伙。”
他这般说道。
神树话音沉寂一瞬,但随即依旧是那般懒散的话语。
“那没办法,本树爷都是跟人学的,改不了咯,你小子可以不听啊……”
可下一刻,话音戛然而止。
神树木灵此刻心间惊恐,却是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身躯。
一旁传来男子淡漠的话音。
“狗东西,有你说话的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