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忧从小巷中走了出来,从那群人身上扒来的宽大黑袍很好的遮盖了他的身形。
“啪嗒,啪嗒、”
水滴从看不见多遥远的天空落下。
先是一滴,两滴,然后下一刻便化为倾盆暴雨。
街上原本还熙攘的人群一瞬间就在雨中消散了。
连带着叶无忧那脚下的血迹,也在大雨的冲刷下隐去了。
这雨看起来要下很久。
也好,这样的话,这些尸体会晚一些被发现吧。
自己被对方盯上,这并不奇怪。
毕竟自己能发觉记忆不对劲,那么对方显然在看见自己的时候,也能发觉。
如果自己是吴祖龙,见到一个被自己所杀的已死之人活了下来,自己的做法或许也会和对方一样。
敌明我暗,敌暗我明?
都不是,二者自始至终都在明面上了。
但显然自己更为被动。
“大意了。”
叶无忧终于察觉到了什么,自己似乎有些不够冷静。
或许是当日对方那怯弱的废柴形象让他有些不以为然,忽略了很多事情。
先前对自己一个普通人下手,都精心设计了那么多手段,面对如今的自己,怎么可能不做出谋划。
马六只是个扔出来的鱼钩,想要钓自己这条鱼。
但可惜钓手并不太行。
这群只是一境二境的修行者,有些不符合那位知府应有的手段。
也就是说,这些事都是那位纨绔的三公子一人所为?
那座府邸是有高手存在的。
他不敢找外人,不敢找那位知府父亲,是想要掩盖什么?
那幅画。
大雨倾盆,叶无忧迈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着。
叶无忧没有回家,家中并不安全,所以他是朝着天牢走的。
但途径某处,叶无忧抬头看了一眼,走了进去。
翠月居。
浑身湿透的叶无忧裹着黑袍站在堂前。
“要一壶桃花酿。”
“只是桃花酿?我们有很多种桃花酿喔,客官是要哪一种。”掌柜的女子笑脸盈盈的问道。
很多种?叶无忧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仿若记起来什么。
他神色怪异的开口道。
“要桃子姑娘,亲口酿的……”
“哦~”
这酒小小一壶,但是很贵,叶无忧有些肉痛的交了银子。
临走时,他犹豫了下,多问了一句。
“什么是亲口酿的?”
“客官不知道么,奴家为你解释一下,就是这般……”
“还有,这酒啊,很醉人。”
叶无忧没喝过,但是大为震撼。
……
当叶无忧再次见到王富贵的时候,他的身形有些忙碌,竟然干起给犯人分饭的事情。
这活以前是叶无忧来干。
天牢先前死了很多人,虽说陆陆续续的再补充,但是其中也有人离开。
丁级狱卒离开的是最多的。
与底下那些丙级乙级不同,大部分【丁】级这辈子也就是一境看到头,修行无望。
混口饭,谋个差事。
万一天牢再来一次暴乱。
这点钱,谁跟你玩命啊?
待到帮着王叔忙完,叶无忧才跟他坐下谈论起来。
“叶小子啊,这次出了任务回来,上次还瞅着你被赵长河带走,看来没多久,你就要往高处走咯。”
“你看天牢这比以前乱,但机会也多啊,到处缺人,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咯。”
王叔喝着茶,絮絮叨叨的说着。
“别折煞我了王叔,我倒是好奇,王叔你年纪也大了,干嘛还要待着,如今天牢差事可不好做。”
这是实话,人手少,任务多,就连【丁】级都开放了任务权限。
王叔已经五十了,三十多年狱卒生涯,不说赚大钱,但早就可以退休享福去了。
说到这,这位眼角有着皱纹的男人叹了口气,表情变了变,脸上那道疤痕在烛火的照耀下也有了些许扭曲。
“你当我想?你小子还年轻,不懂家里那些破事,我婆娘不做事,儿子也整日混也没个名堂,家里还一個赔钱货。”
“赔钱货?”叶无忧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女儿,年纪还小,不过好看的哩。”王叔说着,脸上的疤痕舒展了一些,隐隐带着笑意。
“娘的,还得给那赔钱货攒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不然以后得受欺负。”
“你说,我不继续干,怎么办?一家人靠咱养活。”
叶无忧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王叔,您知不知道那位知府的事情?”
“知道,那位大人有名的事情可多了勒……你问这个干嘛?大人物的事情,咱们小人物别参合。”
王叔眼神疑惑,话语带着几分劝诫。
叶无忧摇了摇头,眼神坚定。
“不是什么大事……就最近几个月,那位知府身边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王叔沉默了一会,喝了口茶,似在犹豫。
茶缸中的热气缓缓升起,将他的面容给笼罩的模糊不清。
“这几个月倒是有一件,也不是什么大事,反而是个美谈,你来的晚,之前天牢的人都知道。”
“几个月前,那知府身边不知从哪蹦出个妖邪,好像还能化形成美女,直接闯入了知府大人的府邸。”
“后来啊,咱们那位赵大人得到消息,急急忙忙的冲去了知府那边,协助杀了那妖邪,知府还专门来天牢感谢,给我们发了不少东西。”
赵长河?
他和那位知府关系很好么?
告别了王叔,叶无忧想去找赵长河,他和那些狱卒也算是见过面了。
但赵长河不在。
找不到赵长河,就没法找到陆青山。
天衍之法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陆青山行踪不定,知道他动向的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叶无忧平复了下心情,然后向着天牢五层走去。
……
“啪。”
吴祖龙坐在床上,面色无神的盯着眼前空白,脸庞上是一个鲜红手印。
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正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吴知府此刻正一脸怒色的站在一旁,伸手指着怒骂道。
“伱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本以为禁足你几天老实一点,没想到还是这般荒唐。”
“整日在大街上厮混,你看看你大哥和二哥,再看看你。”
“修炼修炼不行,读书读书不行,整日就知道这般荒诞取乐。”
“你爹是知府,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到气头上,吴知府又对着儿子狠狠一顿打。
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冲了进来,将男人推出去,然后轻声细语的安慰着不发一言的吴祖龙。
她将一叠银票塞在吴祖龙手里。
“别管你爹,他就是神经病,拿着这些钱你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待家里闷坏了。”
很快,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门外,一墙之隔。
吴知府一脸肃穆,而他的身边,则多了一位灰袍老者。
“吴大人,查清楚了,三公子昨日借的那批人,是为了杀一位天牢狱卒。”
“至于原因的话,或许和几个月前,三公子被妖邪蒙骗一事有关。”
吴知府的目光看向老者,面色缓和了几分,言辞间也多了几分尊重。
“杀掉了么?”
“没有,七位一境,四位二境,都死了。”
“对方境界很高?”
“不,只是一境。”
吴知府沉默了一会,然后拍了拍老者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我这儿子虽说不成器,但也终究是我的血肉,可这小子一边怕我怕的要死,脾气又倔,这种事不和我商量,就容易留下隐患。”
“刘老,还是得辛苦您跑一趟了。”
灰袍老者笑着摇头,“不碍事。”
吴知府的脸色缓了缓,慢悠悠的道。
“还有一事,刘老您出手的话,还请不要暴露,毕竟是天牢的人,您若是动用法相,那就太显眼了。”
灰袍老者点了点头,示意对方放心。
自己四境,对方不过一境而已,何须用法相?
“大人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我么,我约了那位赵长河一起吃个饭,真有什么事,一个狱卒而已……饭桌上也好解决。”
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房间内,吴祖龙缓缓走到书架旁。
然后,打开了那幅画。
他的神色从空洞,变为阴沉,最终露出疯狂。
“交易……不,我要换一个条件。”
“我不要你帮我杀死那个狱卒,我要自己动手。”
“我要变强,境界才是一切。”
“任何代价都可以,任何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