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是陆涌卖了陆家,在座的各位世家家主皆是脸色铁青。
尤其是陆先举父子,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自家的好大儿、好大孙,居然站在家里的对立面?
两人难以接受。
试想,一个你从襁褓中就寄予厚望的小孩,对他百般宠爱,给他资源,结果长大了他说,不好意思,我们的信仰不一样。
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两人虽说笃定段飞白在钓鱼执法,可内心也并非完全相信,人家是超凡者,用不为人知的办法拿到账目不奇怪。
可谁能想到,对方的证据竟然是陆涌提供的。
“陆尚书,还有何话好说?”段飞白盯着几人,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好笑之意。
我都说了不公布,你非要逼问,这下好了,得知真相的你怕不是怒火攻心。
陆家父子明显感觉到,周围其余世家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带着一股怒气。
没办法,毕竟证据是陆家人提供的,就算陆家父子也是受害者,可事已至此,大家都有牢狱之灾,自保都成问题,谁还对你有好脸色?
“巡抚大人,我是冤枉的!”
陆先举知道,就算证据确凿,他也不能承认。不承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承认了可就全完了。
不仅如此,其余的家主也是纷纷叫嚣,在双重证据下死皮赖脸不承认,深刻演绎了什么叫脸厚如墙。
段飞白懒得搭理。
“事情毕竟发生在云州,如今证据确凿,还请贺大人定罪吧,我不好僭越。”段飞白转头,看向贺长青。
贺长青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用严肃的口吻道:“陆家身为世家大族,本应起到带头作用,为云州之民作表率,奈何利欲熏心,仗着权势欺压乡里,鱼肉百姓,无恶不作。
多年来,本知府也深受其害,奈何怒不敢言,所幸天恩浩荡,天子特派巡抚大人降临云州,救黎民于水火,还云州以太平。
陆家及其党羽作恶太多,需由圣上亲断,立即打入泰迁大牢,择日,押送至丹阳。”
贺长青丢出一道令箭,两侧的衙役立即上前,两人捆一个,把陆、吴、朱等家主押送下去。
林远燃若有所思。
贺长青在云州为官多年,陆家做的那些恶心事,要说他不知情林远燃是不信的。可看那样子,他似乎没有受到什么惩罚,甚至还是审判人。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直到……
段飞白冲贺长青一笑,贺长青也回以一笑。
这俩人是在互相抛媚眼?
刹时,林远燃明白了什么,莫非,这云州知府贺长青,其实是朝廷那边安排好的,故意来云州提前布局?
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
段飞白并非什么事都跟林远燃说,比如贺长青的底细,林远燃自然也不会去问。
那是楚国自己的事,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外人,一个过客。
即便他看起来混了一个不错的职位,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不过是有一层超凡者身份,以及太子的举荐庇护而已。
短短半个月不到,就跟你掏心掏肺?那绝对不可能。
段飞白一拍惊堂木,宣布散堂。百姓们见没了热闹,也纷纷离去。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陆家及其党羽称霸云州多年,本地百姓对此早有怨言,如今天降正义,岂止是高兴,简直是过年了!
于是,百姓们口口相传,奔走相告,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能蔓延至整个云州。
……
从州衙出来,段飞白换了身便服,与林远燃一道,带着证人胡俊,回到青松客栈。
说实话,胡俊属于意外之喜。
段飞白来云州的目的,只是以花魁案为由头,来惩治云州世家。
案件本身,其实根本不重要,就算没有这案子,他也会找其他地方切入,直到把陆家下狱为止。
林远燃房间中,三人坐在一起。
林远燃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因陆家家破人亡的胡俊,如今孤身一人,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林远燃顺嘴一问。
胡俊没说话,闷了口酒,目光呆滞。
林远燃跟段飞白对望一眼,心说哪怕你遭遇确实很惨,可在大仇得报的今天,不说有多激动,开心点总是可以的吧,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
良久,胡俊忽然伸出双手,闭目道:“抓我吧。”
“嗯?”
胡俊的动作,把两人给弄愣住了,抓你干嘛?
林远燃的思维比较跳脱,觉得胡俊可能知道自己无依无靠,也孑然一身,失去了对人生的渴望,不想努力了,想去监狱混张长期饭票。
他的恶意揣测当然不是真的。
胡俊道:“我杀人了。”
他杀了自己的未婚妻。
……
三日后,林远燃坐上了回丹阳的兽车。
他们一行,兽车有十来架,看起来颇为壮观。其中大部分兽车,都是用来装那日下狱的罪犯的。
林远燃让车夫前去休息,自己坐在驭位啃着大饼。
段飞白不知何时飞了过来,与他并肩而坐。
“我娘做的饼好吃吧?”
“不如黑金牛肉堡。”
“什么?”
“呃,没啥。”林远燃找补了一下刚才的脱口而出,扯开话题,“你说,胡俊的行为是不是过激了。”
段飞白摇了摇头。
“他无权无势,能想到的最好报仇方式,就是给仇家身上泼脏水,从结果来看,他成功了。”
林远燃皱眉:“可他不该杀人。”
“事情的真相不一定是他说的那样。”
“怎么说?”
“仵作的验尸报告你看过了,之前身上的打痕或许是他所为,下手的不一定是他。
你想想,他只是个普通人,在杀了未婚妻后,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玉琼楼?”
林远燃猛啃一口大饼,久久不语。
“我们一直认为她是被人杀害的,可似乎都忘记了,还有一种可能。”
林远燃接话道:“自尽。”
“没错。”
段飞白叹了口气:“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谷冰雁一死,胡俊便没了活着的希望,如今大仇得报,更是彻底没了遗憾,不想活了很正常。”
林远燃抬头看了一眼头上明晃晃的太阳。
“活着就有希望。”
“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段飞白笑了笑,“不说这些,胡俊的遭遇,只是这个世界众多不公平里的沧海一粟,你我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这种事的发生。”
林远燃点头同意,这时,从车架上爬来一个土黄色的东西。
林心情不错,拿起小泥人走向车厢。
“师傅,拜托您出去驾一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