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流天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暗叹少年举止稳重，气度不凡。
    他亲自为灵如墨斟酒，端起酒杯道：“过奖了，如今天下纷争不断，我只是尽力减少杀戮罪孽罢了。”
    灵如墨道：“殿下所言极是，如今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天下苍生苦战久矣。殿下将出使圣族，我等愿意帮助殿下完成使命，一旦科瓦同圣族联姻，科瓦便可同苦族停战议和，各国再成均势，天下太平可期。”
    耀流天点点头道：“虽然我并不认为仅靠在山中修行就能让天下天平，但是我却十分欣赏灵宗教义，如能有灵宗相助，此次出使必能成功，我先谢过了！”说罢他又满饮一杯。
    灵如墨道：“灵宗中有一人，是圣教宗后代，父亲曾是圣教枢大教司，他对圣族礼仪和朝廷情形非常了解，如果殿下不嫌弃，可以成为殿下最为可靠的帮手。”
    耀流天闻听大喜道：“如此再好不过，我并无出使经验，身边有了此人相助，必能马到功成。”
    灵如墨叮嘱道：“灵宗同圣教圣教枢一向不睦，此次一定要秘密行动，否则圣族圣教枢恐怕会有人利用此事，对殿下不利。灵宗之人一旦进入圣国帝都，他们的身份便不宜张扬，如果有人问起，您就说我们是您在南疆时的旧部随从即可。”
    当灵如墨走进灵山浣溪谷别院时，见灵如弦和希明辰等众人正在别院中等候，他们上前问：“此次顺利吗？”
    灵如墨道：“一切都已经妥当。”
    “我们谋划之事，耀流天可清楚了？”
    灵如墨道：“我在安然城中出手相助，他对我十分信任。听说灵宗能够帮助他完成使命，自然极为高兴。”
    灵安夏道：“帝都灵妙堂来报，各国国使已经陆续到达，我们要抓紧筹划，不能失了先机才好！”
    灵如墨问：“近日南蛮商队可有什么动静？”
    希明辰不明所以，好奇的问：“商队？什么商队？”
    灵安夏道：“小墨在科瓦王城中发现从南疆来的一个商队，极为可疑。我们的人前去探查，发现其中跟着很多南蛮人。”
    希明辰奇怪的问：“这不稀奇，南疆不就是南蛮聚集之地吗？”
    灵如墨面容平静道：“这才是最可疑的，这个商队所买卖的货物，都是些棉、麻、纱织等轻薄之物，这些货物别说是千里迢迢从南疆运来，就是科瓦境内也不够运费的，这种生意常人怎么会做？”
    希明辰点点头道：“如此，那就十分可疑了。”
    灵如墨道：“这些商人几乎是同圣国国使同时进城的，所以才请夏师兄多多关注。”
    灵安夏道：“南疆商队来去匆匆，货物低价出手后，就全部出城去了。”
    灵如墨思忖了一下道：“南蛮人善用毒和隐蔽偷袭，此时出现，多半跟耀流天出使有关。他们跟苦族如今已经是盟友，而天下除了苦人，还有谁不希望他活着走出王城呢？师兄还有密切注视这些人的去向，以防不测。”
    灵安夏道：“这才是窝火的地方，这些人出了城，就跟丢了。”
    灵如墨不由得眉头紧锁道：“跟丢了？这么多人，以灵妙堂的实力，怎么会跟丢呢？”
    “他们兵分几路，昼伏夜出，向着科瓦东南的大漠而去，我们派出的人手不多，最后就跟丢了。”
    灵如墨道：“既然是去了大漠方向，就多派人手去查探，现在任何闪失，都是致命的。”
    灵安夏道：“这是自然，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灵如墨又问：“各国对圣国公主成年大典之事，反应如何？”
    灵安夏道：“跟你料想的一样，使团中不乏天下闻名的世家公子，也有军功卓着，手握实权的王子。尤其是苦族，使团名单和礼单在各邦的议事大会上几乎全票通过，各邦纷纷出钱出力，史无前例的派出了几百人规模的使团，听说连迎娶公主的聘礼都已经提前开始谋划了。无论是名气还是实力，些竞争者中，耀流天虽贵为王子，但既无封地，又无爵位，名位不过是牧蛮将军，确实不算出众的。”
    希明辰道：“苦族各城邦一向各有主张，这次竟然意见如此统一，也是奇了。”
    灵安夏道：“是啊，苦族不像科瓦那么集权，也不像圣族那么教条。各邦之间互不隶属，除了重大事务由各邦执政商议外，其他内政皆由各邦成年男子大会决议，连苦族的执政王都是由各邦投票推举的，这就是为什么苦族称自己为自由之邦的原因。”
    灵如墨眉头紧锁道：“此时苦族各邦摒弃前嫌，合力派出如此规模的使团，说明此时各国已经被科瓦人逼到绝路上，对联姻之事势在必得。”
    灵安夏道：“此次苦族由公民大会推举的天佑伏戎为主使，这个人年纪尚轻，却在苦族中极有声望。”
    希明辰回忆道：“此人我听说过，他是现任执政王天佑渊的公子，天佑家祖上曾经出过三位执政王。当年圣族圣教枢给他父亲当选执政王的贺信还是家父起草的，记得父亲还让我以此为国书示例，抄背了好几遍。”。
    灵安夏盘算道：“是啊，天佑家确实是苦族名门，如果所料不错，天佑伏戎十有八九会成为未来的执政王。苦族依靠贸易立国，天佑家执政的这几年贸易一直红火。最近听说他们又计划大规模打造战船，这让各族市面上的木材的价格一涨再涨，我已经让各分仓囤积木材等待高价出售，一定能大赚一笔！”
    “这个时候打造战船？”希明辰对此颇为好奇。
    灵清秋解释道：“苦族各城邦实力很强，却一直被实力稍弱的科瓦族吊打，原因是科瓦人的作战方式正好压制了苦族的优势。苦族地处在南部海岸，各城邦如同项链上的珍珠般垂向南方，之前圣族进攻苦族时，需要一点点向南推进，每一个城邦都能够成为南下阻碍。只要苦族在城中固守，阻挡住南下大军的攻势，同时其他城邦能够用强大的海军运输军队切断圣族人的后方供给线，圣族人就会粮草断绝，腹背受敌，功败垂成。而科瓦军不同，他们轻骑突进，一边进攻一边就地补充，根本不用粮草供给，苦族海军的优势成了摆设。”
    希明辰疑惑的问：“既然如此那么他们还造船干什么？”
    灵安夏道：“从小的用处说，苦族同南方蛮族联盟，现在正从蛮族招募雇佣兵，运送到科瓦后方袭扰，这需要战船运送和护航。从大的方向说，苦族耕地虽少，国力却强，这都是得益于他们的外海贸易。现在苦族海外贸易最赚钱的是奴隶，蛮荒之地的蛮族落后，抓捕他们易如反掌，苦族现在奴隶的价格不高，就是因为抓的太多。”
    灵如墨道：“价钱也不好说，据说调教好的奴隶，价格就能高出几倍。当然，这种贸易也有风险，比如敌船劫掠、奴隶反抗等等，这就需要大量的战船护航了。”
    希明辰叹息道：“奴隶贸易违背道义，亵渎圣教教义，现在却风靡天下，实在是悲哀。”
    灵安夏看着希明辰微笑道：“是啊，如今圣族帝都百姓还都记得你不忍妇孺被分开售卖，赎买她们的事。”
    希明辰叹口气道：“哦，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救不了所有的人，只能救一个算一个，这件事夏师兄也知道？”
    “当然，你的义举令人钦佩，但是你只做了第一步，却没想好第二步。”
    “什么第二步？愿闻其详。”
    灵安夏道：“这些妇孺几乎毫无反抗能力，你仅仅买下他们就丢下不管，他们一旦走出帝都，必然会被奴隶贩子再次劫走，换个地方继续贩卖。你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们已经被我买下，再买卖就是违法！”希明辰语速极快，他站起身，气愤的高声道。
    灵安夏起身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然后道：“道理虽然如此，但是实际上，这种法令对那些奴隶贩子毫无意义。奴隶们前脚出城，立刻就会被抓走。圣教枢判定异教徒的文书都是明码标价，只要肯出钱，教司们是丝毫不理会这些贱奴的性命的。再说，即便使他们出了城，家园被毁，又没有自由身份，让他们去哪里呢？”
    “若如此，暴政当道，正义不张，我是有心无力啊！”希明辰摇头叹息道。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很多想法同现实比起来，是多么的不切实际和可笑，此时那些奴隶和孩子分离时的悲惨画面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一般。
    灵安夏道：“先生不必过于悲痛，我们替你做了第二步，第三步。”
    “什么？你们送他们出了城？”希明辰突然回过身，瞪大了眼睛问。
    灵如墨安慰希明辰道：“正是，从那日之后，灵妙堂动用圣族帝都各方面的关系，帮助她们回到了家乡，有些无家可归的，我们接进了山里。”
    希明辰神情由暗转明，他高兴的道“如此就好！”
    说罢，他又摇头叹息道：“可惜我力量太弱，救不了多少人。”
    灵如弦道：“听闻圣教宗说过，救一生灵就如同救天下，照这么算来，你不知已经救了多少个天下了。”
    话音未落，灵如墨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站在窗前盘算了许久，然后转身对灵沐春道：“师兄可知道，近来有多少被我们从各地战乱中解救的圣族人？”
    灵如弦问：“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灵如墨没有正面回答，他的大脑在飞速的思考着，紧紧的盯着灵沐春。
    灵沐春被他盯得有些发毛，略略思索后道：“数量自然是很多，记得上次给他们分发粮米帐篷时，有三千多人，其中有六成是圣族人。”
    灵如墨问：“其中少女呢？有多少？”
    灵沐春盘算了一下道：“这就不好说了，这些人中，有前来投奔的，也有我们在战乱中解救的。你这么一问，我一时核算不出确切的数字，估计几百人还是有的。”
    灵如墨马上道：“烦劳师兄去做一件事，打听一下这些新入山的少女们，在圣国还有没有亲人。愿不愿意回国去？”
    灵沐春看得出，他此时的眼角带着微笑，眼神透出坚毅，这个熟悉表情说明，他一定又有了绝佳的主意，于是立刻道：“好的，我即刻去办。”
    希明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灵如墨没有解释，只是微笑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