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累了我就找个地方躺下睡一会,醒了就起来继续走,一直走到了天黑。
很快又看见了一个村子,这个村子也遭到了袭击,好多房子都倒了,有些地方还有大火烧过的痕迹。
而且地上大大小小的坑,看上去应该是被炸弹炸出来的。
就在我疑惑为什么没有看见尸体的时候,一个土坡下面出现了一幕让我终生难忘的画面。
至少有好几百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一个大坑里,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士兵,有老人有妇女也有孩子,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我吓的捂住嘴巴瘫坐在地上,我知道这一定是日本人干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人,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居然如此残忍。
我不敢再往前走了,因为我已经走错了方向,再走下去见到的可能不是父亲的部队,而是日本人的刺刀。
我有点怕我会和坑里的无辜百姓一样死在这,我怕父亲看不到我怀里的这封信。
天色渐黑,我听见有什么声音,吓得我赶紧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过了十几秒,我听见坑里传来了低沉的撕咬声。
我浑身发抖的抬起头,这一抬头,我抖的更厉害了。
坑里一双双墨绿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散发着悠悠光芒,森白的牙齿不停的在尸体上啃食。
是狼。
十几头狼,它们在啃食那些已经死去的村民尸体。
我只能慢慢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向后挪动身体,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等退到看不见狼群的时候,我慢慢爬起来准备从土坡另一头绕过去,奈何双腿抖的厉害。
没走几步就绊到石头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闷哼一声,赶紧捂住嘴。
祈祷狼群没有听见。
等我慢慢回头看去,一头狼已经从坡底爬上来,正对我呲着牙。
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被群狼分食的画面。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我的使命还没完成。
我从地上爬起来用尽全力向村子里跑去,我知道这个村子大概率已经没有人了,就算没人,如果能找到一把刀,一根棍子,再不济找到一块砖头,也是可以当做防身的武器。
我没了命的狂奔,头也不敢回,我记得兔子被猎狗追的时候就会不停的急转弯,这样可以增加甩掉追捕者的概率,想到这我也学着兔子那样跑起了s型路线。
等到接不上气的时候才回头看了看,同时庆幸这个办法真的很棒,狼群没追上我。
然而身后的那头狼根本就没有追来,或许是因为有现成的食物吧,我跟个二傻子似的在村里绕着弯跑了二里地。
我原以为村里已经没人了,却没想到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一个人的眼皮底下。
现在我不敢再继续往前走了,我打算在村里找个地方休息一夜,等明天天亮再走。
我选了一间相对没有被破坏那么严重的房子,院子的土墙已经倒了,我直接走了进去。
两扇门静静的躺在地上,上面还有过年贴的对联,只剩一小半了。
屋子里可以说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大缸,我抱着侥幸心理走过去看了一眼,里面空空如也。
今晚就在这过一夜吧,明天天亮就走。
我蜷缩在缸里,从怀里掏出信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靠在缸壁上慢慢的睡着了。
可能睡了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我被一阵敲击声惊醒。
睁开眼睛后发现面前站了一个人,他后退两步手里拿着一把砍柴刀,做出防备的姿态盯着我。
“你是谁?”
刚才的敲击声应该是他用砍柴刀敲击大缸造成的。
“我……”我有些惊恐的看着他,“我是……路过……的。”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听声音能判断他可能也不大,应该和我差不了几岁。
“你叫什么?从哪来?要去哪?”他一连串的问道。
“我……我叫侯胜兵,侯家村的,去前线给我爹送信。”我颤抖着声音说道。
看着他渐渐收回了防备的姿态,刀也收了起来,“你爹是八路军吗?”
他的语气有一些迫切,但是我并不太明白我爹是什么军。
“我不知道,”我站起来说:“我爹是医生,去前线给打仗的士兵治病的。”
“哦……这样啊。”他思索了几秒说:“你出来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找你爹吧。”
这时候该轮到我了防备了,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这种情况我不确定能不能相信眼前的陌生人。
他见我没有反应继续说:“别怕,我叫蒋川宁,应该比你大,我爹娘都被日本人杀了,我要参加八路,给他们报仇。”
我这才明白他的目的,于是从缸里爬出来,他走过来拉了我一把。
“你是说?”我顿了顿,“你爹娘都被日本人杀了吗?”
他语气平静的说:“对啊,不过我爹临死前把我藏进了地窖里,我亲眼看见日本人把我爹娘杀了。”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被杀害的好像是和他无关紧要的人似的。
“这里不安全,”蒋川宁拉着我往外走,“我带你去我的堡垒。”
他口中的堡垒就是他藏身的地窖,在一个草堆后面。
我们俩从房间里走出来,月光森森,我问他:“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从他的眼里我看见了晶莹的泪光,他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摇了摇。
看着亲生父母在自己眼前被杀死怎么可能不悲痛,之前听他的语气似乎很平静,现在我才知道,他的悲痛撕心裂肺。
“你多大了?”他问道。
“我?”我们俩在村里走着,我看了看他说:“13了。”
父亲和二哥走的时候我12,我们快一年没见了。
“哦。”他拍了拍我的头说,“我15,你叫我哥就行了,以后我做你大哥,你做我小弟,你去给咱爹送信,我找咱爹参加八路”
“大……哥?”我愣了几秒钟语气哀伤的说,“我大哥已经在前线战死了。”
他一把搂住我的肩膀笑着说,“没事,以后我就做你大哥了。”
对于蒋川宁的这种自来熟我当时很难理解,后面我才明白,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意识。
蒋川宁带着我走过几条充满血腥味的巷子,他对这里非常熟,只有在这长大的人才会这么熟悉。
我们俩在草堆后面停了下来,蒋川宁看着草堆说,“当时我就躲在这里,而我爹……”
他的目光开始变得闪烁,言语有些许哽咽,几秒钟后他深吸一口气指着距离草堆四五米的地方继续说:“我爹就死在那,一个鬼子用刀从我爹肚子捅了进去,刀直接从后背穿了出来。”
我能理解,我都能理解,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