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之前山门那声道号，这个称呼想必也不是她第一次喊，她此前透过自己想着的那人，是他却又不是他。
    但只要此举最终可以成功，那她无论想看的人是谁，自己都可以给到她！
    沈君辞确认他无意悔改，再次闭目施展术法。
    剑修所求乃前世那缕魂魄，然而外间天道排斥无法共存，但若由他识海分裂诞生，如此是非因果便再无破绽。
    没错，晏凌之想要的，便是以魂养魂。
    他必需借此地阵法布置，阻隔天机瞒过天道，将前世命线纳入识海，再单独分出一缕魂魄承载。
    那些过往和记忆，可以全部归自己所有，但也需得将属于那二人的羁绊，单独划分到那缕神魂里。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沈君辞只引出那条金色的命线……
    那缕神魂却刚一剥离出来，而后所有记忆同那些曾经，便飞速在晏凌之的识海汇聚增长。
    他只觉脑袋里边阵阵剧痛，整个人都好像被生生撕裂成两半，晏凌之却兀自咬牙承受着。
    那个叫危月的存在，也是不愿就此和她缘尽吗？
    然而眼下情势紧急，却也容不得他分心。
    终于尘埃落定后，晏凌之像是在水里捞出来一样，他主动将自己神魂分裂，身体虽然看不出什么，识海却是一片狼藉元气大伤。
    “多谢……沈门主成全。”
    他将此生积蓄全数留下，随后步履踉跄离开此间。
    沈君辞不缺这笔横财，然而此番确实出力不少，若他果真想成人之美，这些谢礼便不能拒绝。
    他可是即将飞升的修者，世间因果必该尽数了结。
    林宿音在魔界盘桓多日，因为淬体诀随着她的所学积累，药材用料也要迭代换新。
    其中所需一种魔兽血液，性情暴戾极难捕获。
    她还沿路去了修罗殿，魔尊已经选好继承人，余下半魔便往各种需要的职位培养。
    林宿音整整花费两月时间，走遍幽冥鬼城观察各类魔族，终于把谢止危的九转造化阴阳诀，最后一处滞涩关窍打通。
    魔尊大人紧紧握着她肩膀，激动的双目通红含着热泪，被她无奈好一阵劝，才打消了跟着一起出来的念头。
    林宿音知道师兄担忧她安危，又不知道如何答谢她的这番情意，于是让他先把鬼城安顿好，抽空了就给师尊传个讯，谢止危自是无有不应。
    她走前又被塞了大堆魔尊收藏，便也把那些火晶分了对方一些。
    莫名感觉自己很像被农村的家长，大包小包硬塞土特产的既视感。
    惊蛰并没和她一起入魔界，因她最多只能保证自己脱身，并不想把疾风狼也带入险境。
    但是惊蛰自从那一次，把她从魔界找回来后，更加紧张她的安危不好哄劝了。
    林宿音好说歹说了许久，他才食之无味的啃着，用来哄自己的零嘴，不情不愿守着同伤小草人。
    她一路也没太多耽搁，没发现目标便专心赶路，脑中还记着当初危月教她，辨认各种魔兽的特征和弱点。
    倒也顺利没出什么岔子，快到冥界入口时，她才取够魔兽血液。
    林宿音正欲返程，面前却突然涌现空间之力。
    这至少是洞虚境大能，才可使用的神通……
    她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但是这里可没有人界那般和平，林宿音立刻就想绕路避开。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身前去路就被来人挡住，两个器灵也被封入霜降里。
    晏凌之神情复杂站她面前，眼神却是那个世界里，偶尔才会流露的微澜和晦暗。
    ……是危月吗？
    可自己明明亲眼看到，他在之前彻底消散……
    林宿音怔在原地无法分辨，直到他从怀中取出香囊。
    “既已赠了青丝，此情又怎可辜负。”
    ……原来是被发现了。
    “抱歉。”
    男人上前一步轻轻拥住她，似是隔绝了成百上千年的压抑和思念，终于可以实打实的触碰她一般。
    “……凌之？”
    对方微不可见摇摇头，声音放的极轻也极缓。
    “他消耗过大，眼下还在识海休养。”
    林宿音瞪大了眼，这句话里暗藏的意思，实在过多又明显。
    晏凌之去做了什么，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心中的疑问实在太多，她颤着唇瓣试图出声，眼泪却在瞬间汹涌而出。
    危月察觉衣襟湿意，只能俯身将她抱紧。
    “莫要哭了……”
    “呜呜呜……是危月吗？你回来了……我是不是陷入了魔兽的幻境？”
    对方哭笑不得轻声安抚：“没有这种魔兽……”
    林宿音哭的有些站立不稳，危月索性揽她坐在自己怀里。
    随后将她的意识，拉入二人分开后的所有经历。
    林宿音直到意识回笼，还有些怔愣茫然。
    晏凌之原来，私下竟是做了这么多……
    而她自己做了什么呢，单方面的放弃这段感情，在他一直都在努力时，还在回避那些过往和对方。
    怎么会有人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林宿音已经哭的双眼微红，泪水却不可抑制的簌簌滚落。
    识海里晏凌之的神魂，忍不住动荡挣扎，稍倾身体略微僵硬后，便伸手捂着她的眼睛，低头深深的吻下去。
    林宿音紧紧揽着对方脖颈，已经不太能区分，抱着自己的究竟是谁。
    只是默默地想着，她所有热爱怀念的不舍，都在这个人身上，那便没什么好纠结的。
    迟来的爱意将二人尽数笼罩，男人抬手布下结界，又解了身上大氅铺在地上。
    “……抱歉，我很想你。”
    直到强健身躯覆在她身上，那只大手也没有挪开。
    林宿音拼命摇头声音哽咽：“让我看看你。”
    晏凌之依然没有松开桎梏，他怕对方如果发现是自己，大概会有些失望。
    然而掌下泪水滚烫，他总无法忽视她的任何诉求。
    林宿音的视线不再漆黑一片，她用力眨去眼底水光。
    就见男人神情忐忑看着她，薄唇抿紧眼眶也有些红。
    她当即心中狠狠一痛，连忙双臂环住对方后颈。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认识你。”
    这话不管放在此前还是现在，对不同经历的两缕神魂而言，都是难以言喻的救赎和赦免。
    男人只来得及重重喘息一声，薄唇和腰腹都用力倾覆。
    “宿音……吾爱，吾妻！”
    林宿音热烈回应着对方，感觉有滚烫湿意沾染在脸上，从下颌缓缓滑落到脖颈……
    晏凌之，他竟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