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看向车前方，迎春看向车右侧。
    她们各自看向各自的方向，彼此的目光从未交汇，也未曾说过一句话。
    在一片沉默中，车辆缓缓停在了熟悉的巷子口。
    莉莉沉默地停车，打开后备厢，再去把后备厢中的黑玫瑰尸体扛到肩上。
    坐在副驾驶上的迎春沉默地下车，跟在与扛着黑玫瑰尸体的莉莉有几米距离的位置。
    位于后座的李梓柯三人也下了车，简单地和莉莉打了声招呼。
    李梓柯说：“我们就不参加你们之后的庆功会了。”她笑着说，“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莉莉没转过身，只背着身朝她们挥了下手。
    李梓柯再说：“以后见——”
    这次莉莉转过了头。黑玫瑰的尸体就躺在她的肩膀上，那张惨白的脸和一张平静的脸亲密地贴在一起。
    和黑玫瑰仍旧活着的时候那样。
    莉莉再度朝她们挥了挥手。
    她挥手的动作轻快了些。
    这次的挥手，和上一次不太一样。
    上一次是告别，这一次则是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
    莉莉放下手，再转过身，继续往巷子里走。
    而李梓柯几人仍旧站在巷子外的路边上。
    李梓柯畅快地深呼吸了下。
    她说：“那我们去……”
    “啊。”抱着小鱼缸的吊兰转出拐角。她看了看站在李梓柯身后的两人，再将自己怀里的鱼缸抱得更紧了些。
    “炸弹……”吊兰小声说，“还没有爆炸。”
    “啊，对哦。”李梓柯笑了笑，“我现在让炸弹爆炸？”
    吊兰点头。她再往后缩了点，抱着鱼缸退回了巷子里。
    过了几秒，巷子口探出她小小的头：“再见。”
    李梓柯笑着朝她挥手：“再见。”
    吊兰缩回巷子里，不见了。
    李梓柯和那些放置在地底的，包裹住炸弹的阴影连接了一下，再将那些阴影唤回阴影世界里。
    冷暗问：“你要逛什么？”
    李梓柯搓搓手：“我还没在这个世界里搞到什么昂贵的东西。现在都要离开副本了，当然要去捡点东西带走啦。”
    “偶像喜欢贵的东西？”血藤笑着问，“那我之后去多搜罗点！”
    “这倒不用啦……”李梓柯笑着摇头，“这只是我的一点儿兴趣爱好。你要是找到什么贵的东西，你就自己留着……说不定能给系统典当点积分呢。”
    血藤抿着嘴笑：“像我这种npc，不知道多久才会有变回玩家的机会呢。与其在我这里烂掉，不如给偶像，发挥更大的作用呢。”
    李梓柯摇头。
    她能感觉到大地在震动。
    那是从她们曾经前往的，那处地面以下的城市的位置，传递而来的震动声。虽然遥远，但是她站在地面上的双脚，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传递来的震动。
    李梓柯仰头看了下天空。
    原本弥漫在天空中的灰尘已经沉降了许多。天空显出了仿佛水洗过的纯净蓝色，人造太阳也散发出了温和柔软的光。
    她估计副本快要结束了。
    她便不再和血藤纠结财物方面的问题——再纠结也没用了，在短暂的时间里，双方就算再继续争辩，也只是在浪费时间。
    李梓柯随口应了声，阴影便从她的脚底下无声地向周围蔓延。除去位于她们附近的反抗军基地，她控制着阴影向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她将这座城市中的一切都收在眼底。
    ——然后是这颗星球上的一切。
    这颗近似圆形的星球，与边界无边无际的无限世界相比起来，还是太小了。
    李梓柯看着这颗星球。
    某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自己可以完全掌控这颗星球的感觉。
    同时，她又清晰地知道这是她的错觉。
    这颗星球不属于她。
    李梓柯想。
    这颗星球的表面，零星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城市。其中一些刚刚被炮弹夷为平地，还有一些仍在正常运转，像是周围的一切都仍旧平静。
    她匆匆扫过了星球表面的一切。
    冷暗突兀开口，问：“你看到了什么？”
    “人。”李梓柯说。她抽回自己的注意力，笑着看冷暗的眼睛：“我看到了人。”
    “什么样的人？”冷暗继续问。
    “很难回答。”李梓柯耸肩。她笑着问血藤：“你要看吗？”
    血藤兴奋地点头。
    李梓柯抬手，轻轻在血藤的眼前拢过一层薄薄的阴影黑纱。
    她将阴影的一部分视野共享给了血藤。
    血藤张大嘴，倒吸了一口气：“哇……”
    她看到了李梓柯刚刚看到的东西。虽然她看得没那么清晰和真切，但是她确实地看到了那些城市——和那些城市中活着的人。
    李梓柯笑着问：“你看到了什么？”
    血藤犹豫了下，才说：“看到了很多人。”
    “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也有一些看起来和我不一样的人。”血藤说，“她们像我的同胞，又像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人……”
    “我看不明白她们是什么人。”血藤苦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来有这么多人的副本呢。”
    “多来几次就好了。”李梓柯笑了笑，“我一开始也不习惯这么多人，但多来几次就习惯啦。”
    “嗯……也许是吧？”血藤说。
    李梓柯小声地笑了声。
    她在路边用阴影搭建起了张长椅，拉着冷暗在长椅上坐下。两人沉默地看着天空和远方。
    冷暗问：“你每一个副本都这么对待遇到的npc？”
    李梓柯点头。
    “难怪你在副本里的人缘好。”冷暗摇头，“你也知道，她们都曾经是在副本里死去的玩家，是已经被副本淘汰的人。”
    “你和她们搞好关系，对你有用吗？”冷暗问。
    李梓柯仰头看天：“嗯……没有用吧。”
    “那就别废这个力气了。”冷暗说，“如果我们在副本一开始就进阴影世界，也不至于遇到中间那些事。”
    “遇到的那些事情……也不都是坏事嘛。”李梓柯笑着说。
    “我又管不了你。”冷暗说。她放弃劝说很有主见的李梓柯了，只和她一起坐着看天空。
    天空里只有一轮人造太阳，冷暗也不知道李梓柯在看什么。
    但如果不是李梓柯……
    她应该也不会在错误的副本中，找到正确的目标物品。
    冷暗小声叹了口气。
    血藤仍在通过李梓柯阴影的视野来看这颗星球。
    系统的机械音，在这片难得的平静中缓慢响起：
    “距离副本进行结算还有十秒。”
    李梓柯眨了眨眼睛。
    十秒钟的时间太短。她只来得及和血藤道别，眼前的景象就都黑了下去。
    “副本结算倒计时已结束，确认玩家李梓柯，存活。”
    “恭喜玩家李梓柯，完美完成了a级副本。”
    “正在脱离副本，请稍后后后后后……”
    系统的机械音再一次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