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绫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教主,好像正环视了底下百来教众,然后慢慢抬起手,指向台下某个人。被指着的是一个戴着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看上来约四十来岁,他身型消瘦,穿着普通恤衫长裤,原本神色十分憔悴,看到自己似乎被选中,有点不敢相信,他看了看左面又看了看右面,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确认是否自己。
右长使从摆放在桌面上的托盘中拿起一个金杯,向教主确认了之后,便慢慢走到眼镜男身前,把金杯递给男人。眼镜男激动无比,眼眶居然有些泛红,嘴都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真、真的是我啊…”
“这是教主所赐的圣水。”右长使说。
眼镜男从右长使手中接过金杯,杯子上半部份像个圆鼎,很沈,像是重金打造,纹络精美,就像宗教的圣杯一样。他低头看了看里面的液体,无色无味,清澈干净,就像普通的白开水一样。他没作多想,接过就喝了,喝了之后把金圣杯还给右长使,但他没有觉得身体有任何的变化。
“接下来你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分享。”右长使收回金杯,款款而回。
眼镜男好像是个第一次来的新人,似乎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显然有些紧张,他双手不由自地地紧握在一起,手指无处安放,但幸好主堂后面的灯光昏暗,他并不需要看到其他人注视自己的目光。他向高台上的教主鞠了一躬,然后才开始说出他来此的原因,不过他并没有组织好语言,把话说得有些混乱:“教主,我是听朋友说您神乎其神,您帮他找到了他老人痴呆失踪了几天的老父亲,所以我才过来的…”
“前几天因为那大台风,填海区的屋邨塌陷,我不住那里,但是我唯一的儿子住在那里…他、他才只有二十岁,品学兼优,特别乖巧孝顺…可直到现在,找了这么久,搜救队都没有找到他,连尸骨都没有,我不知道他是已经葬身大海还是怎么样…就算希望渺茫,我内心还渴望着奇迹,说不定他仍在海上漂浮着,说不定他漂到了其他岸边,说不定他只是被一些建筑物压着,我想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无助…我应该怎么办…”
这位父亲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所有教众都坐着,就他一人站在主堂中,站他背后的人看着他单薄的双肩不禁轻颤,似乎在强忍泪水,让在场的教友们都不禁为他感到悲伤。
这场灾难自然是全国性的,而且发生在奥海,在场的人自然无不知晓。或许这里有些教友的亲戚或朋友也有住在那里的,又或许这场灾难实在太接近他们的生活,大家很容易就产生共情,有些人甚至已经偷偷拿出纸巾擦泪。一夜之间几栋屋邨高楼连同部分土地塌陷下海,数千人在睡梦中突遭此难,逃无可逃,生活杂物拥撒在海面,使南郊几公里外的海面都飘浮着许多各种碎片,床,沙发,水泥,书本,甚至是尸体和尸块…
那里或许有初来人世的婴儿、努力读书的学生、刚出来社会打拼的年轻人、新婚不久的夫妻、正准备享福的退休人士…
那惨烈的情况让人不忍直视,光是想像就已经令人痛心悲彻。
“我朋友说,只需要一件属于当事人的物件,教主您就可以凭物件找到他…”眼镜男忽然弯腰,从自己的斜包里拿出一个玩具模型:“这是我儿子收藏过的模型,您看这个行吗?求求您…求求您了…”
右长使得到了教主的允许,再次从高台上下来,走到了眼镜男那一行。眼镜男把手上一辆看着已有些年头的老汽车模型交给了右长使,随即由右长使把东西交到教主的手上。教主从黑色斗篷内伸出一只手,把汽车模型藏在自己的斗篷内,似乎并不想人看到他斗篷底下的乾坤。
没过多久,教主慢慢从斗篷里拿出刚才的汽车模型,交给右长使,轻轻地说了一句:“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