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谱,离大谱。
岑淑慎吃饱了饭就会犯困,本来她的眼睛半睐着,缩在舒服的被子里就又要睡着了,现在她瞳孔微微放大,瞠目结舌地看着手机,又揉了揉眼睛,又伸出手背试了试自己的额头。
真的,把她为难住了。
她从来不知道孟星河是个这么啰嗦的人,第一篇小作文里从他的心里路程,到他误以为岑淑慎是个什么样的人,到他因此做了这样糟糕的事情,造成了怎么样严峻的后果……道歉就好好道歉,为什么要给她写检讨书啊,她又不是领导……字里行间都在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通篇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不易。
挺神奇的,她都觉得有些好笑了。
小作文这个东西,作为一种自我感动加冲动的产物,是一种单方面情绪宣泄的行为,就别指望着别人一定能跟你共情了,岑淑慎倒不是讨厌孟星河,只是觉得,他的人格不太完善,明明是一个需要沟通解决问题的场景,大家诉求表达得明确清晰,然后协商达成共识,不就好了吗……何必把自己的过往的不容易一股脑倒出来,她很抱歉地把季阳和孟星河做了个比较,季阳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把自己所有的不容易倾倒给她,渴求她感同身受,季阳给她展现的精神面貌,是一株从苦难里挣扎出来的竹,苦难把他推到了悬崖的边缘,他便这悬崖的边缘坐下来,顺便看看悬崖下的流岚雾霭,唱支歌给你听。
和自怨自艾的孟星河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然比较是不好的行为,是伤感情的行为,但是人类的劣根性不正在于此吗,甚至可能是因为季阳远比孟星河好看,人类对于好看的存在总会有更高的宽容度。
她忍着太阳穴隐隐的发胀继续往下看下一条消息,孟星河同学的第二篇小作文是在第一篇小作文后两个小时发出的,很不巧,她当时……还是在峡谷。
第二篇小作文就更加卑微了,孟星河不再找借口,深刻反思了自己的问题,说明自己的观念陈旧,不该干涉她的交友权,说自己关心则乱说错了话……
最重要的不是以什么身份干涉她、关心她吗……就算为人父母,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过度干涉子女的人生,事实上岑爸岑妈虽然隐约听到了风声但根本没管过,他凭什么……
就算心里心知肚明孟星河打这些字的时候并不好受,但岑淑慎没有丝毫同情,他何必把自己压得这么低就像她bully他了……他好好正常道个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哪怕仅仅是因为还要同班一年半,他还是班长,她就绝对不可能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岑淑慎烦得把被子蹬了下去,回了句:“没事,没关系的,你别多想。”
你想去吧……她生气地想。
*
岑淑慎彻底睡不着了,从床上骨碌翻起来,从床头柜那抽了本《嫌疑人x的献身》打发时间,东野圭吾是真会写啊……说起来,她也有好多年没有看过纸质书了,自从上了大学,kindle被她压泡面,书基本只看网文,扫荡排行榜没日没夜地看,看到喜欢的书一熬熬一整夜,她有多久,没有翻过这种扑面而来的墨香的书了?
这是她在东野圭吾的小说中最喜欢的两本之一,另一本是《白夜行》,再次拜读,依然能让她感到震撼,一个完美的诡计,和最纯粹的爱情。
天渐渐黑了,其实她吃完饭的时候就已经三点多了,孟星河又给她回了两句抱歉,还最后小心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
岑淑慎:“……”谢邀,治好了她的低血压。
孟星河也许是对她有些好感,但这部分好感一部分只是来自雏鸟效应,另一部分原因很可能是因为池子太小,孟星河只看见了她。当然也有可能她自作多情了,孟星河只是没朋友而已,他牢牢地想拽着他这个唯一的朋友,控制她,把她放在他的模子里,她不喜欢呆在标准化的模具里。
无论谈恋爱还是交朋友,最忌讳交到的是恋爱脑\/朋友脑了,一个没有自己的人生,把自己所有的思想和牵挂都落在你身上的人是可怕的,不受控的,随时会爆炸的,他们会想改变你,控制你,纠缠你,最终同化你。
她找了个借口推辞了,怎么这么双标,她跟季阳来往就说她女孩子贵在自珍自重,轮到他自己了,单独约她出来的时候,就不为她名声着想了?
可笑。
她恼怒地把手机扔出去——扔在了柔软的床上,毕竟手机还是要的,气哼哼地把看完的书轻轻地往书架里塞好,跺着脚往外走,正好看见她妈妈亲密地把头靠在她爸爸肩膀上,两人懒懒散散地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岑淑慎:“……”气更上一层楼,就知道自己窝在这玩,也不关心关心她。
人挺矛盾的,父母关心你吧,你嫌没有自由,不关心你吧,又觉得自己不受关注了又要跳脚……
瞧岑淑慎小嘴一撇的架势,岑妈知道自己闺女尿\/性的,带着笑意赶紧逗她:“哟哟哟,谁给我们舒舒气受了呀,妈妈帮你打她……”
岑淑慎嘴撇得更厉害了,原地蹦哒了两下:“妈!”
“我是十六岁,不是六岁!”
岑爸扑哧一声就笑了:“你也知道你是十六岁,不是六岁啊……”
“哼,有什么吃的……”
岑妈尴尬地挠了挠脑袋:“你中午没吃饱?冰箱里有新买的水果,洗洗干净再吃,多泡一会,农药可重了……”
她就知道她爸爸妈妈就不会做晚饭,好在中午吃了那么多也吃不下,晚上随便吃点水果什么的就罢了,她去冰箱看到了一大篮草莓,刚刚的不快全部抛到脑后:“草莓这么早就上市了?”
“现在草莓可贵,六十多一盆,要不是你要吃,你爸爸哪舍得买啊……”岑妈顺手就掐了岑爸一把。
“是是是,是我要吃。”岑淑慎只能选择性忽略垃圾桶里明显的一大把草莓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