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良、救救我。”老k虚弱地喊道,“救救我……”
张纯良快步走向前,试图伸手牵住老k疲软的小触爪,全摸了个空。
他一怔,表情有些难过。
“良良……来渎神,快,快来救我……”老k用尽最后的力气翘了翘触爪尖,接着化作一阵黑烟消失了。
时隔多日,张纯良再一次来到了休息区内渎神的传送口处。
他的周围是行色匆匆的玩家,没有人注意到,在这里站着一个孤零零的古怪人影。
张纯良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神降”到了游戏中,可是他的力量实在不足以支撑他以体面的方式出现,所以只能被迫“隐身”。
这种隐身和游戏内的隐身道具并不同,他没有办法去触碰到这里的任何一件物品,就像是一个被遗弃在世界角落的鬼魂。
设计这个监狱的设计者为了防止已有智能的游戏主系统进入游戏,破坏游戏的公平,在游戏主脑控制区与玩家领域之间设置了厚厚的壁垒。
也正是因为这层壁垒的存在,在之前的游戏过程中,0477才无法肆无忌惮地构陷张纯良。
像0477这样偷偷吸收了不少能量的主系统想要降临在玩家领域里,尚且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与能量,他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年轻系统更是相当勉强。
此刻,他的主系统控制空间因为能量缺失,已经变得暗淡极了。
张纯良注视着脚下的传送口,不报任何可以通过它传送到渎神中的希望。
但是想到老k凄惨的模样,也是为了自己某种隐秘的小私心,他左右看了两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站了进去。
渎神的防御系统做得相当严密,没有经过主人同意,擅自闯入渎神领域的入侵者会被其强悍的力量反噬。
丢人一点的说不定会被直接扔出十米远。
“我发誓,如果你敢把我扔出去,我就会停掉一切渎神玩家的供给,还要把你们的传送口连接到垃圾厂去。”张纯良冷漠地宣告道。
他并没有遭到传送口的抵抗,一阵模糊的光线过后,他又站到了熟悉的地方。
他抬起头,表情一怔。
整个渎神遭遇到重创,近乎被夷为了平地。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0477对渎神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鲜花呢?!鲜花哪儿去了?不是要何淼去订了吗?”一名渎神玩家从张纯良的身体里穿过,急哄哄地吼道,“老大都快急得炸掉了,那个家伙怎么还掉链子?”
“买不到——我走遍了黑市,也没有找到鲜花!”不远处的人回应道,“我已经在挨家挨户去其他公会借了,只借到了四百七十朵!”
张纯良听到二人的对话,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只见那名名叫何淼的玩家,推着一个手推车,里面装满了各色的鲜花。
那是鲜花啊,即使是在游戏之家最繁荣的时期,依然是最昂贵的奢侈品之一。
张纯良好奇地走近,探过头嗅了嗅。
没有人类身体作为媒介,他已经无法嗅到任何的味道了,这让他有些遗憾,但又忍不住雀跃起来。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笃定的想法,这想法让他整个运行系统不受控制地快速运转起来。
可是他有些担心自己的想法是自作多情,眼神忍不住看了那些花一眼又一眼。
“没关系,剩下的花我已经找到帮手了。”何淼安慰着如丧考妣的玩家,“我刚才逮到了老k,正在用肥料努力给它催生呢,等老大回来之后,它应该就能开花了。”
那玩家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更加崩溃了。
“你的意思是,让老大用老k生出的花和大嫂求婚吗?!”他想到了那副场景,浑身颤抖了起来,“老大会杀了我们的。”
“那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何淼也生无可恋起来,“拜托,咱们整个老巢都被夷为平地了,还要瞒着‘那位’给他制造一个大惊喜,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打开过游戏面板和朋友聊天了吗?!我连去借花都是骑着机械三轮车去……”
“噗。”张纯良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玩家忽然警惕起来,纳闷地左右转了两圈,“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了。”
“是的,那是因为没有完成求婚布置,而被老大宰掉的冤魂们在向我们呼救。”何淼漠然地说道,“那即将是我们未来的结局。”
“屈安然呢?今天怎么没见到他作妖?”玩家耸了耸肩,随口问道,“亭英二当家特意嘱咐我要看好他,别让那家伙破坏了我们的惊喜……”
“话说,老大究竟去干什么去了?”何淼推着手推车,艰难地从坑坑洼洼的焦土上向里面走去,“自从大战结束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
“谁知道呢。”玩家嘀咕道,“可能在为了娶媳妇做准备吧。”
“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告诉我们婚礼的日期……我们怎么知道要怎么去准备?”
二人往前走着,身旁的小道上逐渐生长出了很多黑色的小草。
只是它们看上去很不精神,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老k,加油啊。”何淼向着路旁的小草加油打气,“再有一百五十三朵花,我们就凑够求婚的九百九十九朵了!”
张纯良笑着摇了摇头,从他们身边离开。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被战火烧焦的土地上,罕见地忘记了让他焦头烂额的工作。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别走了,你已经绕了很多圈了,不晕吗。”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他身边的断墙后传来。
那是屈安然的声音。
“你能看见我?”张纯良脚尖打了个转,绕过了墙,想要和自己的老朋友打个招呼。
可当他来到了墙后,却发现这里站着两个人。
屈安然抱着他的宝贝老相机,叼着一块麦芽糖,斜睨着眼前古怪的人影。
那是一具稻草人的身体。
那稻草人肢体僵硬,似乎并不太熟悉自己的身体构造,它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试探着在地上来回走动。
“沈老大不是说了吗?未来还有很多可以给你替换的身体,只是需要时间。”屈安然含着糖,口齿不清地问道,“为什么这么着急变成真人,让别人知道我的弟弟是稻草扎的,真的很没有面子。”
那稻草人竟是屈安逸。
沉默的稻草人身体里扎着一根麦芽糖,它抬起头看了看屈安然,又看了看朝向东面的某个方向。
屈安然心领神会,于是表情更加嫌弃了:“就是为了亲眼看到沈老大向张纯良求婚吗?我都说了,我可以给你拍下来……”
屈安逸摇了摇头,又继续练习起了走路。
屈安然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地说道:“我早就说了,你未来会碰到很多人。”
稻草人没有回应他,只是执拗地用自己的木棍肢体在地上一步步踩着,发出机械的嘟嘟声。
张纯良观察了他们片刻,安静地向后退了一步,默不作声地离开了这里。
他作为一个隐形系统,本不应该接触到这里的任何事物,奇怪的是,当他转身那一刻,脚下踩着的干枯枝条却发出了轻微的咔嚓声。
“谁在哪里——”屈安然的声音冷了下来,敏锐地向着张纯良站立的方向看过来。
下一秒,数十根稻草如同锋利的箭矢轻而易举地扎透了张纯良脚下的地面,若不是他没有实体,双腿恐怕会被直接割断。
张纯良瞪着自己不听话的脚,试探性地挪动了一下。
他脚下的一颗石头咕噜噜地滚了出去。
张纯良:“……”
屈安然和屈安逸对视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冷静地问道:“张纯良?是你么?”
张纯良有些尴尬,决定装死。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屈安然的狗脾气,他直接转身,向着远处正在忙里忙外的玩家们大吼一声:“张纯良溜进来了——我们被偷家了!!”
所有的人的动作在这一瞬间凝固一般,全都呆住了。
接着,他们像是清醒过来一般,开始疯狂地向着一个地方冲去。
张纯良不敢再待下去,逃也似的跟着大部队一起冲向了东面。
跑了大约几百米,他发现了一处驻扎的营地,这应该是渎神玩家暂且栖身的地方。
众人叽里呱啦乱叫,不断地喊着什么“追过来了”“一级戒备”,就好像张纯良是什么洪水猛兽。
张纯良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敏锐地发现渎神的玩家似乎多了不少。
他粗略地望去,竟也有数百人。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观望这群人,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最中间的窝棚里冲了出来。
那身影大概只有成年人的小腿高,它敏锐地躲过了玩家们的脚,顺势抓住了最高大的一个男人,迅速爬到了他的头上。
“小贝?你怎么了?”蛮牛瓮声瓮气地问道,“你的身体还没有缝合好,不要来回乱跑。”
小贝“嘤”了一声,但小脑袋仍然高高地翘起。
它的身体中间是一道针脚紧密的缝合线,可以看得出为它缝补身体的人应该相当认真且有耐心。
然而小贝听到了张纯良回来的消息,也顾不得自己正在被缝合,拽着一根绣花针便冲了出来。
那根针连接着小贝还未缝完的身体,在蛮牛的眼前荡悠来荡悠去。
“凉?凉凉?”小贝急切地喊道。
张纯良的眼神变得有些难过,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
却被眼前跑来跑去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花呢?!九百九十九朵——”
“求婚的台子还没搭建好啊啊啊啊——大嫂走到哪里了?!”
“没看到!屈安然那个孙子是不是在谎报军情?!”
所有人都被吓成了尖叫鸡,边尖叫边动作迅速的推着各种各样的粉色木板。
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搜罗来了一堆颜色靓丽的装饰物,正试图在现场搭建一个求婚布景。
张纯良看着周围红红蓝蓝的棚屋,目不忍睹地偏过了脑袋。
营地最中间的棚帘被人一把掀开,沈星移从里面冲了出来。
他面色镇定地扫了一眼混乱的玩家,声音沙哑地问道:“……良良?”
张纯良不想理他。
这个家伙竟然让他等了那么久,甚至还让他堂堂的游戏主脑亲自找上门来,着实是该得到一番教训。
沈星移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一番,继而准确地锁定到了张纯良所在的位置。
他脚步不稳地向前两步,整个人看上去虚浮无力。
等他整个人从房间里出来后,张纯良才发现他现在到底有多瘦,原本身形高大、体型匀称的男人就如同一棵即将枯死的竹,孱弱瘦削。
玩家们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停止了慌乱,安静地站在原地,有人试图搀扶他,却被他漠然拒绝了。
沈星移脚步坚定不移地向张纯良的方向走来,脖子上挂着的戒指顺势垂下,那戒指闪闪发光,被主人保护得很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纯良匪夷所思地问道,“老沈?!我就半个月没看到你,你怎么能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他的声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沈星移也没有听到。
他似乎也看不见张纯良的模样,凭借自己的直觉在向前走着。
“良良,我不是故意不答应你的。”沈星移脸色有些苍白,语气带着服软的意味,“你理理我。”
张纯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只是想先解决一些事情再去找你……”沈星移似乎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几百号玩家,神情自若地倾诉着爱语,“我快想死你了。”
他脚步不稳,身体虚软无力,不过是几十米的路,也走得艰难缓慢。
张纯良安静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接着被脚下忽然出现的一根黑色藤蔓绊了一跤。
他一惊,迅速向前,试图接住这个可怜的坏家伙。
但是有东西动作比他更快。
老k开满了鲜花的黑色触手稳稳地把沈星移扶正,然后迅速翘起一根细长的触爪,把他脖子上的那枚戒指勾了下来。
“良良。”老k语气中洋溢着快活,“我帮你把戒指找到了!”
张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