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既然你们已经答应,就不能反悔。”李沐风看着一脸菜色的五人,认真地总结道,“我们队伍里可是有超级恐怖的玩家哦,你们要是反悔会死的很惨的。”
他本意是想说张纯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张纯良虽然看起来战斗力最弱鸡,但其实是这个团队里最不能得罪的人。
那群人误以为他说的是那个把他们用水膜锁在原地的恐怖玩家,于是连忙点头,心有余悸地四下张望。
那男人实在是傲慢冷酷至极,他根本不给几人思考的余地,见他们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要求,就直接动手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那我们要怎么离开?”李庄气息奄奄地问道,“信奉那个什么邪神,也总要找个地方吧?”
李沐风沉默良久,轻轻咳嗽一声,有些心虚,他也在这里困了一天了,找不到任何出路。
不过想来,那个素未谋面的队友直到现在也没出现,必然是找到了离开的路。
这石窟很古怪,没有岔道口,长长的一条通道一路向前,宛如蜿蜒的蛇体,又像是某种动物的肠道,李沐风来的路上并没有碰见其他人,所以那个神秘的队友定然是向前走了。
“继续往前走。”他果断地说道,“前面一定有路。”
于是一行六人,开始磕磕绊绊地摸索着向前方走去。
洞窟湿滑,还有一股长久没有通风的难闻腐臭味,几人脚下的石路凹凸不平,和周围的石壁融为一体,极难行走。
而且路上还有一些看不到根系的的黑色细长蔓草,时不时就绊人一脚。
“怎么还没到头啊——”一名玩家哀嚎着,“好累呀,我昨天搬了一天的砖呢,什么线索都没有得到,就被困在这里了!”
“你的队友呢?快让他来接我们走啊。”
“专心点走路,谁踩到我脚了!”
“有吃的吗?”
“走了有两个小时了吧,怎么一点光也没看见?!”
一群玩家聒噪地交流着,抱怨声越来越大。
他们已经被困了一天,还差点被淹死,一群人又累又渴又饿,现在还怎么都无法走出这个闷堵的石窟,再加上行走困难,时不时就要被坚硬的石笋磕碰到,众人心情逐渐躁郁起来。
“你小子不会是在唬我们吧!”一个玩家暴躁地说道,“说好的前面必有出口呢?!”
李沐风无奈地停下脚步,点燃了一根蜡烛,向男人解释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难道我不想离开吗?我可是比你们还多背着一个人的,再坚持一下,我的队友始终没有出现,一定是在前方找到了路。”
洞窟只有这一条通道,可以说这是所有人目前唯一的希望,那玩家又无奈地抱怨了几声,然后消停了下来。
然而几人并不知道,这洞窟里并不是空无一物,只是这里鲜少有人经过,所以一般不会惊扰到居住在这里的生物。
而此刻,几人不加控制的声音在深长的洞穴里产生了震荡回声,惊扰到了这些怪物。
李沐风率先发现了不对劲。
明明他只用了一根蜡烛照明,可是整个洞窟却忽然变得明亮了很多,就好像有了新的光源。
他停下脚步,冷静地把背上的屈安然捆紧了一些。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轻声问道。
在他身后排排站的玩家们自然也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他们闭上了嘴巴,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不安地对视一眼,然后抬起了头。
只见,洞窟上方离他们足有三四米高的窟顶上,此刻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光点。
不,那不是光点,那是一颗颗泛着血丝的眼球。
数以万计的眼球宛如怪诞的红色星空,贪婪地凝视着下面的六个倒霉蛋,在昏暗的洞窟,隐约出现了一些垂涎般的吸溜声。
“不止头顶。”李庄的嗓子发紧,似乎怕惊动什么一般压低了声音,“低头——”
听到他的话,李沐风才忽然感觉到脚底下有些不自然的震动。
他僵硬地低下了头,发现自己的鞋面上竟出现了数根长到不可思议的手指。
那些手指柔软而充满了韧劲,仿佛舞动的蛇身一般扭曲摆动着,地下被蜡烛光照射到的范围内,宛如浪花般涌动着无数手指,那手指速度极快,悄无声息地向几人聚拢而来。
“是那些草,不,那根本不是草,那是手啊!!!”
“卧槽——!”
寂静的洞窟里,传出了一声声极其惨烈的尖叫。
……
“爸爸,你没事吧?”疯狗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张纯良。
“没什么事,就是有点……饿了。”张纯良额头泛起了虚汗,腹内疼痛得缩成一团。
他实在是太饿了。
其实从梦境中刚醒过来时,他就已经有了这种感觉,只是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无暇感知身体上的不适。
此刻放松下来,他只觉得胃部烧灼滚烫,仿佛胃壁上长了无数张嘴,不断地渴求着食物。
他的喉头滚动着,捂着肚子靠着多多坐在了地上。
“吱。”屈安逸跳进了张纯良的口袋,从里面取出一颗完整的红糖块。
“你怎么还有?”屈安然眼都看直了,“我不是已经全都偷吃掉了吗?”
屈安逸和疯狗不约而同地翻了个大白眼。
“谢谢……”张纯良伸手都很吃力,他捏起那颗红糖,想塞进嘴里,下一刻,动作却顿住了。
虽然身体非常难受,但他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那种不舒服感甚至压过了他的饥饿感。
“安逸,糖是哪儿来的?”他多嘴问了一句。
屈安逸歪了下脑袋,毛茸茸的小鼠脸上写满了迷茫。
这颗糖一直都在张纯良的口袋里,它每次进这个兜都会发现它,为了防止被哥哥那个家伙偷吃掉,它一直没有说出来。
蚂蚱在地上跳跃了两下,似乎想把屈安逸的话传进张纯良的耳朵里,可是因为它的身体里塞满了太多沙砾,发出的声音嘶哑尖锐,不一会儿就报废了。
这报废的时机非常巧合,巧合得仿佛是有人蓄意而为。
张纯良捏着糖块的手不停地发抖,他的手指热得可怕,那块糖很快就化在了他的手心。
一股浓郁又诱人的甜香慢慢探入他的鼻尖,仿佛勾引般让他口舌生津。
可是这一瞬间,张纯良却觉得心里莫名难过,他看着那淌了他满手的红色糖汁,忽然浑身发冷,剧烈地颤抖起来。
“爸爸?你还好吗?”多多表情沉冷凝重,把张纯良的身体拥在自己的怀里。
他随手操控着泥沙,将张纯良手上的红糖全部吸干净,然后划开了自己的手心。
“喔——”屈安然捧着鼠脸,发出了怪叫。
接着,便被满身戾气的小白鼠狠狠地踹飞了出去。
多多为爸爸储存的食物在和邪佛干架的时候不慎弄丢了,之后他忙于赶路,这段时间根本没有来得及储存什么食物,以至于此时此刻,他竟然想不到怎么才能喂饱爸爸。
他感觉到了张纯良对那块糖的……恐惧和抵触,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会那么讨厌那块糖,但是他不会勉强爸爸吃下他讨厌的东西。
“拿开……”张纯良低声斥道,“我还没饿到需要喝你的血。”
他的语气格外严厉,对多多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行为恼怒极了。
他很爱自己的狗狗,同样也知道狗狗有多爱他。
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这种爱非常沉重,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有一天他真的因为什么意外死掉了,那多多该怎么办呢?
多多要是能够不这么依赖他就好了。
张纯良舔了舔干渴的嘴唇,内心发疯似的渴求着食物。
他甚至怀念起了昨天那个凶巴巴的女主人扔给他的黑面球,可惜黑面球已经送给了别人。
枣泥酥也行啊……哦,枣泥酥让那群怪猴子吃掉了。
他干涸的眼角忽然间有些湿,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因为饥饿到极致而痛苦得想哭。
屈安然严肃地观察着张纯良的表情,嘴里吱吱了几声。
可惜草编蚂蚱已经坏了,不能翻译他的话。
他其实是想提醒疯狗,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喂给张纯良食物。
实在是太反常了。
明明昨天他们同时进食了食物,张纯良再怎么饥饿,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像是七八天都没吃过东西一样难受。
多多急得快要疯了,他把伤口还未愈合的手掌硬塞到张纯良嘴边,逼迫他吞下了一点血液,他动作鲁莽极了,让那血液糊得张纯良口鼻和下巴到处都是。
“好脏。”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下一秒,一团透明的水球在张纯良面前凝成了可以入口的大小。狐狸绕过疯狗走上前,捏着张纯良染血的下巴,掰开了他的齿关,把水球喂了进去。
“吱。”屈安然吐槽道。
他很想问这个家伙,张纯良饿成这样,喝水有什么用?
“里面凝聚了我的一点能量,或许可以帮他恢复正常。”狐狸懒得解释那么多,可是这只臭老鼠鄙视的眼神实在是太刺眼了,让他有些不爽。
张纯良身上的颤抖止住了,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一些。
他已经痛得陷入了半昏迷,视线模糊,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只是那身形和沈星移有些相似,让他误认为是自己许久不见的男朋友出现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他嗓音沙哑粗粝,却并没有责怪之意,身体也下意识放松了一点。
“我道歉。”狐狸并没有解释,他捏着张纯良的下巴,仔细地检查他的瞳仁。
情况不错,看样子,张纯良似乎正在恢复。
只是下一秒,青年的脸色便骤然灰败下来,他喉头剧烈地滚动起来,喷吐出一口黑红色的鲜血。
狐狸并没有躲避,被那喷溅的血液溅了半身,他平静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渍,说道:“看来没用。”
“吱!!!”屈安然简直崩溃了。当然没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疯狗和狐狸的力量不仅没用,而且好像让他更痛苦了!!!
张纯良在排斥外来的能量,贸然帮助他,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屈安逸站在张纯良的身下,直勾勾地看着他唇边不断溢出的鲜血,忽然转身飞速地蹿了出去。
多多简直要疯了,一时间,他的心思在抱着爸爸和揍死狐狸之间反复横跳,最后还是选择紧紧地搂住了爸爸冰凉的身体。
“还有个办法,但是我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尝试。”狐狸忽然开口了,“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救张纯良,但是不能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
黑色的鲜血从张纯良的口鼻间不断溢出,把他胸前染红了一大片,那深色粘稠的血液里逐渐出现了一些渣滓,像是血块,又像是内脏的碎片。
仔细看,血液里似乎还有一些银蓝色的光芒和奇怪的字符。
只是现在时间紧迫,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奇怪的一幕。
“救!别废话!”
狐狸似乎就在等这句话,他眉头一挑,捏出一颗奇怪的红色小球,塞进了张纯良的嘴巴里。
霎时,张纯良的脸上恢复了血色,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静下来。
“那是什么?”疯狗严肃地问道,“有什么副作用吗?”
狐狸擦干了手上的血迹,向疯狗比了个噤声的姿势:“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的,什么也别问。”
屈安然比疯狗的观察更加细致一些,他总觉得狐狸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分明救下了张纯良,眼神里却没有一丝轻松,甚至可以说……十分凝重。
……
“谢谢你……老k……”李沐风浑身都是血色的黏液,几乎是热泪盈眶地看着眼前这根庞大的触手怪物。
他是真的以为他又要交代在这个副本里了,那铺天盖地的肉肠眼球,以及地上疯狂生长的毒蛇般的手臂,让六人陷入了绝望之境。
幸而他的新身体是由老k塑造的,在他濒死的时刻,老k的主意识竟然从它的分身能量中觉醒了,并且帮助他们干掉了那些眼球和手臂。
“不过,你吃掉这些东西真的没什么吗?它们看起来很可怕。”李沐风担心地说道。
“有什么比你这位朋友长得更可怕的吗?!”李庄断掉了一根胳膊,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闻言不由得吐槽道。
老k现在的模样很古怪,它的身体里糅合了曾经作为末日邪神的沈星移的力量,此刻又大量吞噬了古怪的眼球和手臂,这让它产生了奇怪的异变。
它触爪上的紫红完全消失了,变得通体漆黑,还带着一些意义不明金色的符文。它原本长着利齿的吸盘化为了一只只猩红的巨眼,乍一看足有七八十只,此时那堆眼睛全部张开,正温和地注视着狼狈重伤的六人。
“别害怕,我想,我大概知道这些是什么了。”老k说道,它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和可靠感,宛如一尊……神明。
“这些怪眼睛和手臂和我之前吞噬的那尊邪佛非常相似,它们大概都是属于那个邪佛的一部分。”
李沐风一愣,看着老k的眼神有一些受伤。
他觉得老k变得有些陌生,不再活泼可亲,变得成熟沉稳,甚至有股奇怪的疏离感。
“对哦……千手万相佛。”一名玩家恍然大悟,“这不正是千只手和万只眼珠子吗?”
“我猜这里是培养基地……”李庄虚弱地说道,“这些眼珠和手臂明显不太成熟,可能是那邪佛新生的肢体,竟然误打误撞被你这位……”
“朋友。”老k礼貌地接道,“沐风是我的好朋友。”
“哦,噢噢,被你这位好朋友给吸收了。”李庄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而且,你这位朋友似乎现在……被那个邪佛,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