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军先生的其他人体组织暂时还没有发现,只有头颅被摆在……医院的马桶里。”
警察坐在狭窄的客厅,和张纯良面对而坐:“今天早上五点左右,监控拍摄到他的妻子吴梅离开了医院,走时提着一个行李箱。”
张纯良把倒好的茶水放在他面前:“那你不应该来找我。”
警察接过热水,笑了笑。
“吴梅没有回家,她直接去了李军工作的工地——从早上六点开始,只要进入了这片工地区域的人,都会和外界失去联系。”
他掏出手机,打开了一段音频给张纯良播放:“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疯狂的尖叫突然从手机喇叭里传来,让人不由心里一惊。
二人旁边的卧室里发出“扑通”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掉落到了地上。
“有客人吗?”警察看过去。
“是我养的宠物,估计被吓到了。”
警察接受了这个借口,无奈地说道:“从早上六点半开始,市警局陆续接到了奇怪的报警电话,报警的号码都不一样,但是里面却不约而同地传来求救和尖叫的声音。我们定位了这些号码的地址,发现全部都来自于那个工地。”
张纯良面不改色地把手机推了回去:“我还是不太明白,警察先生,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找到我?”
警察紧接着又播放了另一段音频。
“张……纯……纯良,快点来到工地,快点来见我——来见我啊!”一群人在电话里同时呼喊着张纯良的名字,声音尖锐又整齐划一,如同一群被操控着的木偶。
“有东西正在找你。”警察的声音沉重,直白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们希望你能进去。”
张纯良挑了一下眉,反问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但是我们承诺,如果你自愿进去,我们将以政府的名义为你找一份优越的工作,并且无偿赠予20万元奖金。”
警察重点强调了“自愿”二字,想必在来之前,张纯良现在身份的一切底细就被调查清楚了。
——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刺头,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
20万。
张纯良心动了,他现在很缺钱。
即使警察不说,其实他都会主动去一趟工地,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一味地逃避现实,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我需要思考一下。”他敲着桌子斟酌片刻后,缓缓开口了。
……
“你这样很鲁莽,爸爸。”李沐风对自己的身份适应良好,他坐在张纯良的床上,和他聊起天来。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张纯良不厌其烦地把自己胳膊上的小章鱼撕了下来,放到了旁边的水桶里。
小章鱼以为他在和它玩耍,乐颠颠地探着触爪努力爬出水桶。
“吴梅呀——我认识她的。”李沐风看着张纯良和自己姐姐的“结婚证”,轻轻说道,“她不也是玩家之一吗?”
张纯良放东西的手忽然顿住了,他扭过头,拧着眉不解地看着李沐风:“吴梅是玩家?”
“李军、吴梅,是一对玩家夫妻——说起来,在上一次游戏里,你对她有很大的恩情呢。”李沐风暧昧地笑了笑,稚嫩的小脸露出了调侃的意味,“看样子,即使是第二次游戏,她依然变成了超异种——还是对爸爸你念念不忘呢。”
张纯良看了一眼表,警察已经离开了他的房间,此时正在他的小区楼外守候着,他们约定好九点出发,现在已经快到时间。
“你隐瞒了我不少东西,儿子。”张纯良摸了摸他的头,“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聊聊。”
李沐风理顺了自己的头发,抖落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目送张纯良离开了家。
他决定趁主人不在,好好收拾一下这间屋子。
不过首先要做的,是给那尊贵的小章鱼救世主找个好住处——天知道,当他看见张纯良把章鱼扔进灌了自来水的桶里自生自灭时,心里有多崩溃。
万一“祂”知道自己的分身受到了这样的对待,一定会降罪于他们的。
李沐风笑容满面地走到水桶旁,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完美的说辞。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水桶。
他愣了片刻,在整个房间里寻找了一圈,结果一无所获,这让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
熟悉的工地前远远的就拉上了警戒线,很多群众好奇地围在警戒线前,议论纷纷。
王俊站在众人身边,神魂不定,脸色苍白。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个只进不出的工地,不断传出尖叫和刺耳的电话求救声——实在是太熟悉了,他上辈子听说过这样一个地方,它被幸存者称为“惊魂电话亭”。
据说,里面盘踞着一只强大到可怕的异种,无数异能者冒险潜入,却没有一个人能走出来。
但是每到月圆之夜,这些异能者最亲近的人的手机铃声就会响起,接起电话,人们只能听到那些早就失踪的人发出绝望痛苦的尖叫和呼救,可是无论这群人向他们询问什么,都得不到回应。
王俊当时实在是太弱小了,他竟然没有打听到,这个异种空间就在他的城市里。
他茫然无措地看着工地大门的入口,一群警车忽然驶来,停在了他不远处。
张纯良率先走下车来,与全副武装的警察攀谈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警戒线外的人群里忽然传出一阵哗然的惊叫——张纯良在众人惊讶恐惧的目光下,孤身一人走向了工地的大门。
只是,他刚走了一半路,便停下了脚步,表情有些微妙的诡异。
只见他忽然调了个方向,向离自己最近的群众们这边走来。
“劳驾,能给我一瓶水吗?”
王俊还兀自发着呆,忽然听到悦耳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他傻傻地抬头,和带着温和笑容的张纯良对视了。
王俊思考了半天,才明白张纯良正在说什么,于是慌忙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来,双手恭敬地递给了他。
“谢谢。”张接良接过水,冲他眨了下眼,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
王俊保持伸手的动作,呆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心里升起了一股隐秘的失落。
张纯良不知道,上辈子他也曾递给过快要渴死的王俊一瓶水,而这一辈子,他把这瓶水要了回去。
他忽然有一种自己和偶像互不相欠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