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纯良再次睁眼时,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手表。
上面显示现在是早上8点整。
他松了口气,抬眼观察起自己醒来的空间。
这是一间很小的卧房,仅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到处堆满了脏衣服和喝空的酒瓶,整个空间充斥着一股奇怪难闻的味道。
地上有一团揉碎的证件,张纯良捡起来打开,发现是一张离婚证,女人的脸被划花掉,旁边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些凌乱扭曲的字迹。
看起来这是一个离异的、整日借酒消愁的落魄男人。
张纯良翻身下床,准备去寻找更多的信息,脚踩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忽然一愣——他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徒手将一个人举到半空。
张纯良走到狭小肮脏的厕所,借着油腻的镜子观察起现在的自己。
——脸还是自己的脸,但却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额角处出现了一道伤疤,让他看上去有些野性,做什么表情都显得凶巴巴。
这个人物角色的身体明显比张纯良的原本身体要更加高大健壮,至少有一米八五。
此刻他上身赤裸,露出的肌肉漂亮又不夸张,充满了力量感。
张纯良有些稀罕地握了握手——游戏之家难得做了次人,竟然将自己的身体素质调高了这么多。
但是这也意味着,在这个副本中,良好的身体素质可能对通关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很奇怪。
张纯良是在一个私人空间登录游戏的,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看到其他的玩家,也没有听到系统发布任务的提示音。
忽然,门铃响了。
张纯良躲开走廊凌乱堆放的外卖垃圾,打开了门。
屋外是一个很和善的中年秃顶男人,他微笑地瞅着张纯良,手里举了根烟,“纯良啊——”
张纯良接过烟,咬进了嘴里,含含糊糊地问道:“怎么了,叔?”
秃顶男人一愣,大概没想到这男人今天这么有礼貌,一时间,打好的腹稿全都忘记了。
“叔?”张纯良疑惑地反问,却不曾想在秃顶男人看来,这是一种多么有力的威胁。
“也,也没啥事儿,就是你的房租是不是……该交了?”秃顶男人说完,脖子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摁在墙上踹。
这男人已经拖欠了他两年三个月的房租,这几年的物业水电全都是房东自己缴纳的。
每次小心翼翼地来找这男人要租金,总会被他凶狠地逼视,有几次还险些挨了揍——他们钱都不想要了,只求这男人能赶快离开,但是显然,他已经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
尤其听说最近男人离了婚,脾气坏得可怕,已经是附近有名的无赖流氓,谁见了都要绕着走。
婆娘昨天跟他吵了一晚上,说她的侄子要来这里上大学,娘家要求她一定要出个住处,她便想到了这处房子,于是闹着让他过来把人赶走。
房东闭着眼,手摁在报警的按键上,就等着这人先揍自己一顿,再让警察过来赶走他。
一阵掌风袭来,房东做好了被揍的准备,瑟瑟发抖地垂着脑袋——然后,就感到一只火热有力的大掌在自己肩膀上随意拍了拍。
屎黄色的油皮大蟑螂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房东的身上,正想往他的跨栏背心里钻,此刻受到惊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你把账单准备一下吧。”张纯良借着墙皮蹭了蹭自己的手,声音沉着有力道,“我给你转x信。”
……
一共是87,600元,其中没有包含这几年缴纳的水电燃气费,房东已经是格外地让步了。
但是对于此时的张纯良来说,依然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翻遍所有银行卡信用卡和手机余额,发现总资产加起来只有不到七百元。
——他甚至还欠了一笔x呗!再过几天就要还款。
张纯良举着账单手都在颤抖。
这真是他经历过最可怕的副本!
就在此时,他的脑内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游戏之家系统姗姗来迟。
【主线任务:完成人物角色扮演,并不引起任何原住民的怀疑(不限时任务)。
通关任务:以当前世界日历为基点,在这个世界存活365日。】
这次任务提示没有任何前情提要,系统冷冰冰地下达了任务,然后便销声匿迹。
徒留张纯良一脸茫然。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不限时主线任务。
一般来说,系统会在副本里下发两个任务,主线任务是为了逼玩家去送死,而通关任务是为了让玩家去求生。
所以主线任务一般会有时长限制,未在时限里完成任务的玩家,就会受到惩罚。
可是这次的主线任务却没有任何的时限了,并且提出了一个诡异的要求——不受到任何原住民的怀疑。
张纯良忽然觉得自己手臂有些发痒,于是用力挠搓起来,没曾想,他一挠,胳膊上大片的皮屑就被搓了下来。
他诧异地看向地上掉落的皮屑,发现那些竟然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某种类似于鱼鳞一样软趴趴的鳞片。
而他的手臂上,被挠过的地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扇状伤痕,正缓慢地渗出血丝来。
他悚然地盯着受伤的手臂,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忽然,他脑内灵光一现,想起主线任务里的那条“不遭受任何原住民的怀疑”的要求。
他获得的信息量太少,并不知道自己所扮演的人物角色是什么样的人,在刚才他和那位房东对话时,可能出现了某些与人物性格不符合的举动,以至于让房东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他现在正在接受惩罚吗?
那一旦他身边所有的原住民都开始怀疑他,他会不会浑身长满鳞片——那个时候,他还属于人类吗?
他忽然明白了系统任务中那一句“不限时任务”的含义。
一旦他身上的异变到达了一定程度,他就永远不再是人类,永远离不开这个副本,到那个时候,死亡对于他来说可能会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张纯良坐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然后猛地站起身,在屋子里搜索起屋主人的信息。
他找到了几份伤情报告单和起诉书,上面记载着原主人和别人发生争执后,将别人殴打至重伤的事情。
还有一封被辞退的书面信,原主人曾经是一位搏击教练,但因为醉酒后蓄意闹事,不仅赔偿了别人一大笔钱,还失去了这份比较体面的工作。
看来,他要扮演的是一个脾气暴躁,爱用暴力解决问题,性格凶狠的人。
张纯良将所有的信息摆放在一起,开始整合人物性格,对着镜子模拟起自己即将扮演的人物。
这一演就是大半天。
门铃又响了起来。
秃头男人带着笑容站在屋外,殷切地看着张纯良:“纯良啊——我和我媳妇儿讨论了一下,这些钱可能有点儿多,不然我给你折个半?你给我三万就可以啦!”
这是一位热心肠的好房东,可惜他遇到了一位相当无赖的租客。
“钱,不给了。”张纯良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盯着脸泛油光的秃顶男人。
“哈?”房东笑容有些滑稽地凝固在脸上。
“滚出这里,不然老子揍死你。”张纯良目光阴沉地对男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