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日,闫川已经变成了一个不似人形的怪物。
他浑身赤裸,身上覆盖了一层深绿的蛇鳞,但有些地方仍然是裸露的肤色。他的头颅逐渐扁平,两只眼睛间距很宽,逐渐让人分辨不出他原来的长相。
此刻他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蜿蜒地从别墅外墙游走下来,贴着天花板,用阴冷的目光看向了张纯良。
“小宝,你为什么……要躲在一个外人的身后啊……”闫川张开猩红大嘴,一条粗壮黏腻的长舌翻搅出来,“我是你的爸爸……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闫宝浑身抖个不停,他惊惶地四处寻找妈妈,却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闫川,你现在已经变成一只没有人性的怪物了,你不配做他的父亲。”张纯良语气森冷,将闫宝死死地挡在身后,隔绝了他不怀好意的视线。
“你是……什么东西……”闫川的喉头滚动,说话的声音似乎夹杂着男女老少的混响,他还没有完全和亲人的血肉融合,“浑身难闻的臭味……恶心……恶心!”
臭味?张纯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一来到这里就被闫川敌视的原因。因为他身上始终沾染着大蛇的气味,那种强大的血脉压制, 让闫川畏惧又厌恶。
在说话的间隙,闫川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变化,他的双手双腿逐渐合在一起,一层奇怪的肉膜把他的四肢裹成一体。
他就像一条不伦不类的蛇类,黏腻,扭曲又阴毒。
闫川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化,意识到他已经要脱离了人类孱弱的肉体,进化成了某个更加高等的生物。
他将兴奋的目光投向张纯良,似乎要穿透他的身体看向身后的闫宝——吃了他,吃了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融的孩子,他就会像那个传说中所说的一样,蜕变为龙,从此拥有强大的力量,长生不老!
他没有给张纯良任何心理准备,猛地张大大嘴,咆哮着向他弹射过来。
张纯良呼吸一滞,几乎是凭借本能带着闫宝向右侧一躲。
巨大的撞击力穿透了各种家具摆设,将地板砸出一个大坑。
张纯良眉毛一跳——这要是撞到他身上,三瓣雷莲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闫川丑陋邪异的脑袋从碎裂的家具中幽幽地探出头来,额头流出了似红似绿的腥臭血液——他的身体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抵御这样的撞击。
疼痛让他变得恼怒冲动,他收缩身体,正准备进行第二波撞击。
“砰——”剧烈的枪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将闫川的身体冲击得倒翻过去。
张纯良看向举着猎枪的顾长流——他的状况很不好,被枪支的后座力一激,口鼻里竟然涌出了大量血液。
“走——去地下室!”顾长流厉声喝道,让张纯良回过神来。
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顾长流的意思,如果说这个别墅防御力最强的地方在哪里,那一定是拥有极其厚重的合金门板的地下室。
逃到屋外,空间太空旷,反而会方便闫川攻击他们,而继续待在这里也只有死路一条。
更何况——张纯良看向不远处隐约一闪的金光,大蛇似乎已经恢复过来了。
张纯良心思一转,趁顾长流吸引了闫川仇恨的时机,带着闫宝向地下室的方向跑去。
“不要去,不要去地下室——”闫宝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忽然焦急地叫到:“那里还有蛇蛇,爸爸……的蛇,都在那里养着。”
地下室是闫川孵化蛇的老巢,即使别墅里大部分成蛇都被顾长流干掉了,但过了这么久,谁也不知道地下室里的新蛇有没有生长出来,把地下室变成有去无回的蛇窟。
张纯良急忙刹住了车,来不及多想,立刻朝另一个方向跑去——闫川布置的那条通向大殿的暗道。
就在这时,张纯良的身后忽然传来剧烈的轰鸣声,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刹那间,整个别墅像是经历着一场可怕的地震,陷入了疯狂的震荡之中,墙体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秒就要倾塌。
尖锐嘶哑的咆哮与清越悠长的龙鸣同时响起,在这惊人的动荡之中,顾长流弯下脊背,用猎枪作拐杖,晃晃悠悠地挥开了墙上掉落的尘烟,艰难地向张纯良的方向走来。
他浑身是血污,就像一只兜满了血液的人肉皮囊,轻轻的一个动作就会从口鼻里渗出血液。
顾长流猛地咳嗽两声,终于坚持不住,靠在了墙壁边上。
“……你快要死了。”张纯良急促地喘了一口气,有些茫然地看看顾长流,又看看暗道的方向。
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和闫宝立刻离开,还是顺便带上这个害人不浅、但在刚才却救了他的家伙。
“嗯,我快死了。”顾长流艰难地抬眼看了看张纯良,似乎被他犹豫的表情逗笑了,咳嗽着呕出一口鲜血。
“求你了。”他面带微笑,注视着张纯良,“把我带出这里吧,我想死得体面点儿。”
于是张纯良便小心翼翼的扶起了他的一侧肩膀,在闫宝的带领下,进入了暗道之中。
暗道走廊的奇特环境对张纯良和闫宝已经失效,唯独被搀扶的顾长流神色犹疑,几次都想走错路,又被张纯良拽了回来。
他识相地没有提出疑问,只当做自己重伤产生了幻觉。
大殿的布置依旧还是原来的模样,密密麻麻的蛇形雕塑拱围着造型奇特的祭坛。
闫川在他们离开后又来过这里,祭坛上出现了祭祀过的痕迹 ,几件血淋淋的贡品摆放在桌案上,至今还很新鲜。
张纯良松开了顾长流,任由他倚靠在其中一座雕像下。
张纯良无暇顾及他,心里担忧着正在与闫川恶斗的大蛇。
“你在想什么?”明明命不久矣,顾长流在这个时刻依然显得从容不迫,他主动挑起了话题。
“我在想……贺安怡是怎么杀了何斐的。”张纯良心神一动,忽然发现现在是一个套话的好时机。
顾长流有些愕然,微微坐直了身体,又在一阵剧痛中颓然地靠了回去。
他似乎没想到张纯良会这样直白,他无奈地笑了一下:“真是个聪明的小孩儿。”
“我已经上大学了,你不比我大几岁。”张纯良不客气地顶了回去,想掌握对话的主动权,“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的?”
“我这段时间,经常去看何斐。”
顾长流仔细地端详了张纯良片刻,选择了这样一个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