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鬼地方!信号一点也没有,蛇、蛇、蛇!哪来这么多蛇!”
何斐不停地摆弄着手机,用尽各种手段也无法将信息发出去,此时情绪已经接近崩溃,他一把摔掉了手机,愤怒地叫喊。
宁梁躲避及时,没被手机砸中,但也有点火气:“你冲我们发什么火,管你是冤魂作祟还是有人背后搞鬼,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出去找警察解决问题!”
这才是正常人的应对方法嘛,张纯良在心里暗想。
事情发生了这么久,这群人竟然没有一个要求主动离开去报警的,也太奇怪了。
“不能报警。”一直是半个隐形人的张源忽然开口,直接反驳了宁梁的话。
面对所有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顿时涨得通红,嗫嚅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顾长流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就笑了:“对,不能报警。”
“你们疯了吗?”宁梁匪夷所思地看向张源,眉头皱得死紧。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们就只能一并解决了。”顾长流似乎感到有些遗憾,“本来还想先放松地玩两天,再找个好地方干活呢。”
面对他颇为奇怪的言论,在场的人除了宁梁和吴飞水,竟然没有一个感到疑惑不解——他们正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张纯良心中感到怪异,直觉正向他发出警报,让他立刻逃离这里,但是现实中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去把它拿出来吧。”顾长流漫不经心地命令着张源,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一般,扭头温和地看向了张纯良,“兄弟两个一起去吧。”
张源迈开地步子顿时僵在原地,他扭头,有些狼狈地开口:“我……顾哥,我,我一个人就可以的……”
“我说,你们两个,一起去。”顾长流的笑容冷下来,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语气不重,却不容置喙。
张源猛地喘了口气,眼眶有些红,他看了张纯良一眼,又很快避开他的目光。
张纯良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于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张源,去到了那群少爷们开来的越野车旁。
这段短短的路程里,张纯良从未感觉自己的大脑如此混乱又清晰,他似乎摸到了一直以来都忽视掉的一个重要的信息点。
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在重复播放着一段话。
【一场愉快的野营活动……嘶啦……为何成为葬……嘶……送了十人的末路之行?究竟……嘶啦……是蓄谋已久的复仇……嘶嘶……还是命运本该如此……?】
这是系统在游戏开始时向他做出的提示。
它说——十个人。
队伍中的领头者顾长流、隐藏着某个秘密的何斐、何斐娇蛮的妹妹何芷、性格沉稳又富有同情心的白云柳、嫌贫爱富的吴飞水、已经死掉的邱山北……以及他、宁梁和张源三个打工人。
这场旅途中自始至终只有九个人,那第十个人究竟在哪里。
张源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颤抖着手,打开了越野车的后备箱。
被保鲜膜层层裹住的苍白肉体,在被遮掩多日后,终于重见天日。
吴飞水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又被何芷狠狠地扇了一耳光:“吵死了,再多嘴你也和她一起死!”
于是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微风中只有微不可闻的哽咽。
“我说过的,你根本不应该跟过来。”张源的声音无力又微弱:“你要我怎么和大伯交代啊……”
张纯良木木地站在原地,似乎被吓傻了,他半晌才缓缓低声道:“原来是这样。”
体重硕大的蟒蛇并不是作为食材被带到野营中来的,这场旅途中它存在的价值只有一个——掩盖某一桩不为人知的恶性惨案。
这具尸体身形不大,身体隐约有些曲线,像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她可能丧命于这群富二代某个恶劣过火的玩笑,这群人为了不背负上杀人的罪名,于是想到这样荒谬的方法。
一群人先是寻找由头,宰杀了一条比人的身体还要庞大的蛇,再借野营为借口,将蛇和尸体一同带进深山,蛇硕大的骸骨足以掩藏得了这具娇小的身体——也足以掩盖得了他们令人作呕的罪证。
这是张纯良第一次接触到冰凉僵硬的尸体,女孩的身体很轻,像一尊轻巧的石塑,被他直条条、赤裸裸地放到了众人的眼前。
“现在,我们是自己人了。”顾长流终于又向张纯良露出了温和儒雅的微笑。
参与了这起埋尸活动,尸体上还有他的指纹,无论如何张纯良都无法独善其身了。
“现在,把她带到那条死蛇那里吧,那倒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顾长流心情颇佳,“把后备箱腾出来给山北吧,他野营的时候不小心和大家走散,很遗憾被毒蛇咬死了,我们得给他换个地方。”
没有人试图反驳他,就算是宁梁,此刻也变得沉默起来——聪明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试图去反抗一群可怕的疯子。
几人抬着尸体,来到了张纯良当初扔蛇的地方。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天,糟糕的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
看着眼前的一幕,众人僵在了原地,张纯良也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睛——那条蛇消失了。
在他抛蛇的地方,草地被压得凌乱不堪,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凹坑,坑里是充满血腥味的动物尸体。
按道理蛇是会吞食一整个猎物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只格外地特立独行,很多猎物都是只是被它咬死,却没有吃掉。
张纯良眼睛很尖,这堆猎物里不仅有动物,还横七竖八摆了几条颜色艳丽的毒蛇,已经僵硬了。
“这他妈……是在开玩笑吧。”何斐的声音颤抖得可怕,极端的恐惧之下他甚至快笑出了声:“演戏也不敢这么演啊……那条蛇……没有死?”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下一秒就会惊动蛰伏在附近的狡猾怪物。
这一刻,所有人都神情恐惧,不约而同地围聚在了一起——一条明明可以逃生,却选择一直蛰伏在野营地附近的野兽,会在想什么?
自然是报复那群伤害它的人类——说不定邱山北就是被它带领的毒蛇杀害了!
它可能躲藏在哪里?是隐秘在杂草里向他们步步逼近,还是早就盘横在某条枝干上,对他们张开了狞恶腥臭的巨口?
“老爷子当时说过,这条蟒诡计多端,而且报复心极强,让我千万小心。”顾长流似乎在自言自语,他苦笑了一声:“可是,被人放在车里,还能一路装死,然后跟到目的地伺机报复……这要怎么小心?……太可怕了。”
这可能是从小就顺风顺水、不可一世的顾长流,第一次感到刻骨的寒意与恐惧。
何斐神经质地左顾右盼,觉得浑身不对劲,他可能已经被那条巨蟒盯上了……
不,千万不能跑,人类的速度是跑不过暴怒的蟒蛇的,更何况,它可能躲在他脚下的任何一处草丛里,等待他露出破绽,再给他致命一击!
他想通了,原来是这样!他昨天和邱山北一起搬运了它的身体,期间粗暴的动作磕碰掉它很多鳞片,这个家伙肯定是记仇了,想率先报复他们两个!
邱山北已经死了,那么接下来最可能受到攻击的就是他。
惊骇、恐惧和愤怒一时间充斥在他心口,让他有种无所适从的难受。
这时,他后退的身体恰巧碰到一个温热的物体,骇得他大叫一声猛地跳开,扭头一看,是那个小白脸。
“你找死啊!”何斐压抑不住愤怒地冲张纯良低声喝骂,一股邪火冲上心头。
张纯良十分无辜,他就站在原地,几乎没有挪动。
只因为正试图寻找那条蛇的藏身之处,所以没顾得上观察身边,这才被何斐撞到了。
何斐此时看着这个小白脸,忽然觉得自己思路变得清晰了很多。
是了!这个家伙,是他昨天搬运的蛇尸!要是他细心一点,能够发现蛇的不对劲,或者是多走远点,把蛇扔的远远的,他们何至于落到这样危险的地步?
这想法越想越有道理,何斐将仇恨的目光死死定在张纯良身上——蛇要杀他可以,先让他找一个垫背的,陪他一起死!
感觉到何斐的状态不对劲,张纯良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
这被何斐当作了一种示弱,他攻击的欲望越发强烈,沉沉地喘息两口,猛地举起手中的铲子向张纯良冲过去。
张纯良想躲到树后,可反应的速度慢了半拍,何斐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于是他只能咬着牙闭上眼睛,用手臂横挡在脸前,反正他还有纹身护体,这样的攻击应该还能扛得住。
心思一闪而过,何斐猛地挥起了铁铲,但是,比他更快的是一条粗壮的蓝绿色鳞尾,它从张纯良头顶的树上垂下,愤怒一挥,何斐连同他的铲子一起被掀翻五米远。
那只被众人忌惮畏惧的猛兽,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现出了原形。
所有人都惊慌至极,向远离蟒蛇的方向跑去,试图躲避猛兽的袭击。
没想到,这条巨蟒没有理会任何人,目标明确地向何斐游了过去。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它凶狠地缠住了何斐这一整个成年男人躯体,他挣扎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蓝绿色斑斓的鳞片之中,最后只留下一颗憋胀得通红的头颅。
蟒蛇正试图绞杀这个男人,并且即将成功。
张纯良惊忙地想要出声制止,可是却不知道这蟒蛇叫什么名字,只能大声呼喝:“不要杀他!快、快松开!”
“砰!”一声炸耳的巨响震彻了整个树林,远处的飞鸟振翅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张纯良感到耳朵有一瞬间的失聪,他僵硬地看向发出巨响的地方——蟒蛇瑰丽精美的鳞片被掀翻了一大片,露出了内里猩红的血肉,零星的血滴溅在草坪之上,它中枪了。
“我说,放、开、他,你这只畜生。”顾长流举着枪瞄向蟒蛇,目光阴寒至极。
然而蟒蛇只是扭过头来,冰冷的竖瞳阴森森地望了他一眼,这可怕的攻击并没有惊吓到它丝毫,反而让它的蛇躯越发地缩紧——何斐已经被挤压得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了。
“砰!”顾长流毫不犹豫地第二枪命中蟒蛇,蛇头下方的鳞片也被击碎大片,但这猛烈的攻击依然没有穿透它的骨肉,只在它身体表面留下了硕大的血坑。
“你快松开啊!!”张纯良几乎惨叫出声,声音沙哑破音。
这条蟒蛇固执得可怕,再这样下去它一定会被顾长流杀掉的!
他慌不择路,抓住了身边草坪里的一块石头,然后猛地向蛇头砸去。
因为距离很近,这一下正中目标。
于是他如愿以偿地看见大蟒蛇停下了动作,大脑袋呆滞在原地一动不动,半天才缓慢地转过来看向他。
只见那双本该毫无感情的竖瞳正在慢慢放大,充满着不可置信。
它身体一抖,尾尖一颤,整条蛇泄气一般松开了快断气的猎物。
张纯良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可以在一条不会说话的蛇身上,看到悲痛欲绝四个大字。
在这寂静的场面中,他竟然不合时宜地生出了几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