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付好了。”
付完钱的洛芸慢悠悠的走了回来，她坐在苏妍的对面，靠着座椅偏内的地方，无言看着窗外。
“嗯。”
苏妍轻轻应了一声。
“辛苦了。”
那声音是那么的温柔，不再有一丝威严，也不再有一丁点冰冷，简直和那位冷艳的总裁毫无关联。
这异样，便是让明叔听到，也一定会大吃一惊吧，毕竟，就连几乎没怎么露出过表情变化的洛芸，脸上都闪过了片刻惊愕。
当然，很快洛芸又恢复到原本的状态，她侧过脸，继续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只是单纯的想看外面的风景，还是在逃避什么。
“没什么，用的也是您的钱。”
洛芸轻声道。
“准确的来说，那是你的工资，只是我提前支付给你了而已。”苏妍轻声说道。
“在发薪日到来之前，我只能算暂时为您保管这笔财务，在此之前我不会接受您的任何赠款的。”洛芸强调道。
苏妍哈哈一声，轻笑道：“我的秘书，还真是尽职啊。”
说罢，她伸出手，招来服务员：“你们这边有调酒师吧？”
“有的有的。”
“我要一杯tequini，至于这位女士…”
苏妍看着洛芸，有些犹豫的思索了一会儿：“给她一杯elk's own吧。”
“我不喝酒。”一听苏妍要买酒，洛芸皱了皱眉，连忙拒绝。
可苏妍却说道：“我知道你不喝，但也没必要拒绝这么快，试试呗，反正也就一杯，说不定会觉得还可以。”
“……”
洛芸没有回应，或许也算是默认了。
毕竟，她答应了苏妍要带她吃一顿。
反正也就一杯，份量不多，就算苏妍真的纠结下去，她拒绝就行了。
餐厅里，播放着一些老歌，一些八九十年代的经典曲目。
温柔中带着些许呻吟，像是在表现自己，却又封闭着自己的心声。
两人在这歌声中默默无言。
洛芸看着外面，而苏妍则温柔的注视着眼前的女孩。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芸突然主动打破了这沉默：“苏总，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是要走么？”苏妍平静的问道。
在苏妍看不见的地方，洛芸的眼神中再度闪过一丝惊讶，但她还是没有显露出来，语气仍旧平淡，冰冷，没有一丁点情感在里面。
说话，也如同聊着些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是的。”
“能告诉我原因么。”
意外的，苏妍并没有阻拦。
她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鸡尾酒，摇晃了几下，轻抿一口。
龙舌兰的味道带着柑橘的清香在嘴里蔓延，苏妍放下酒杯，平和，安然的看着眼前小小的女孩。
“也没有什么太重要的原因。”
洛芸仍旧不愿意将脸转过来，她还是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你不说原因的话，按照公司流程，我可没办法接受你的辞呈。”苏妍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而且别忘了，我跟你还有对赌条约。”
“我明白了。”洛芸点点头。
“辞职理由，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无法融入公司，我手里的资料大多数是一些无需关心的小事，无法让我积攒经验，办公室的独立又让我无法和其他同事建立友好关系，最重要的是……”
“我是来学习东西的，而不是来做雏鸟的，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所以，请容我为您提交辞呈，至于您说的对赌协议，是我输了。”
苏妍没有马上回复。
她跟着洛芸的目光看向窗外，黑云压顶，将月亮和繁星全部遮住，这本应当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可城市的霓虹灯，那些从高处看无比渺小的建筑，却又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些许光明。
只是……
“还不够亮。”
“什么？”洛芸问道。
她有些不明白苏妍冷不丁的在说些什么。
“你不觉得么？这里，太黑了一些。”
苏妍缓缓说道。
“这样的天气，简直和世界末日一样，夜景固然不错，灯光也足够明亮，可在这样的天气里，却还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还不够照亮整个城市。”
洛芸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提问道：“那您觉得应该怎么样才好呢？”
苏妍侧过脸看着洛芸，这一时刻，她一句话也没说，可那双眼睛，面对他人始终冷漠的双眼，此刻竟充满了名为温柔，爱怜的情感。
那双眼睛，仿佛诉说了一切。
“洛芸。”
“嗯？”
“你喜欢烟花么？”
她再度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很讨厌。”
洛芸总算是把脸转了过来。
她凝视着那张温情的脸，表情凝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发不出声。
索性举起那杯鸡尾酒，一饮而下。
可饮下后，表情中却忍不住闪过惊讶。
她本就是想喝下这难喝的饮料，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令人感慨的是，这天下，居然真的有甜味的酒。
苏妍注意到了洛芸表情的变化，可她没有主动戳穿，而是继续着自己的陈述。
“是么？我其实很喜欢。”
“很早之前，我也不喜欢烟花，觉得那是只有幸福的人才能享受的东西。”
“我没有享受过亲情，父母在很小的时候便因为权力斗争去世了，我也没有友情，我唯一的朋友其实是我的敌人，我轻松杀了自己的敌人，也葬送了我最后的友情。”
“我的人生里，除了背叛便是欺诈。虚以委蛇，笑里藏刀，十年以来，我没有一个老师，我只能自学，学到的也只有如何去利用，如何去制衡，如何用敌人解决另一个敌人，如何用肮脏的手段得到所需要的东西。”
“久而久之，我也就陷进去了。”
“直到有一天一时兴起，我抓走了一个长的很像我那早已死去的朋友的家伙，最初只是想增添一些乐趣，可渐渐地，我发现自己陷进去了。”
“如老鼠一样的家伙，胆小，软弱，明明应该和我一样坠入深渊，可那只小老鼠的眼中却总是带着光。”
“看着别人，却看不见自己。”
“所以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放了烟花，原本只是想让她看见她，却不知道，原来我自己也在期待着这场烟花。”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妍早已克制不住她自己。
那个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面无表情，将一切都蔑视的家伙将自己的脆弱展现的淋漓尽致，任由着泪水从她的脸颊流下。
“我，不是神！”
“我，不知道做才好，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过去的二十年，我除了敌人以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愿意教我怎么去做一个人。”
“所以……”
“对不起。”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你。”
“对不起……”
“洛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