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回忆片段流水般的走过，她忘不了第一次进人牙市场里说出那番话，
    牢里的人是用那样奇特的眼神看着她。
    她还记得那对母子，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想把她们也带出来的冲动。
    “砰砰砰砰砰”
    终于鼓起了勇气，敲响了那个她要照顾的女人的门。
    “夫人，我有事想与你商量，当初我进人牙市场的时候，
    有个女子帮助过我，她大概三十岁，身边有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
    婆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菊以干咳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想让我帮你把它买回来，那三十岁的女人带着孩子能干些什么？
    我这院子里你也看到了，其实没有太多活，连丫鬟都没有。”
    听到女人这样说，婆子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王菊看到女人的表情，那眼中渐渐露出迷离之色，全身散发出来的死气也越来越重。
    “既然你觉得那女人可靠，不如你们两个就搁厨房帮忙，
    而两个男孩子就整理这院里的地吧！”
    老太婆实际才30岁，那个给她递水带着十三四岁孩子的女人也差不多30岁，他开心极了。
    张罗小厮赶上马车，带着婆子就去了。
    那所谓的人牙市场，把那俩娘俩带回来，后天也差不多黑了。
    “厨房里米、面、油、蔬菜都有，你们两个洗把手就赶快弄饭吧，我都有点饿了。”
    女人在家里都是勤快的，快速的收拾着手中的活儿，
    而那两个男孩子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变化，
    愣了半天才晃晃悠悠的到了厨房旁边的柴火屋，抱了一大捆柴，送到了厨房。
    “不要见怪，两个孩子是有点儿不太正常，
    可总的来说就是反应慢点儿，细活交代清楚，他们也做的来。”
    给婆子递水的女人可不敢有任何声音，慢慢的睁大眼睛，
    模糊的看到夫人那屋开着缝隙，那门里的灯光是那么的耀眼。
    “以后这里的厨房活就由你们两个打理，我的换洗衣物，
    你们也帮我清洗，那边有公子找人打的水井。”
    王菊手叉着腰，举着自己那肚子细细的交代，并没有催促。
    生过孩子的人都明白，这是怀孕久了，身体有些不适，但不管怎么说，
    人家可以接受两个反应比较慢的孩子，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真的不敢相信。
    “好的夫人，我们凉拌一些菜，再煮一些粥，你说这样安排可以吗？”
    婆子试着开口，她不敢确定这样的安排能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看着安排吧，我做饭顶多也就是煮熟，其他的真不会。”
    两个女人看向眼前的夫人，没敢露出任何疑惑神色。
    她知道有的夫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进厨房，那些伺候的丫鬟会端吃端喝，连收碗筷都是非常麻利。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就是伺候好夫人，整理好这个院子，
    王菊看着两个女人快速的切着菜，整理着厨房里的米、面、油，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真的很不错，干活很麻利，希望以后也这样，
    我会在相公面前多夸夸你们的，到时候会把月钱给你们提升一点。”
    两个女人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却突然热泪盈眶，看着眼前的吃的喝的用的口中传出呢喃之声。
    “刘姐，咱们真是遇到好人了，你看这家的吃喝用度一点不比镇子上的大户人家差。”
    两个男孩看着母亲忙碌的状态，也快速的参与到其中，
    拿着一个小锤和一个耙子，就在厨房不远处的地里开始翻腾。
    “看看我们的儿子，并不比别人差多少，看到咱们忙碌，
    也知道他们不能闲着，这不也开始忙了！”
    叫巧妹的女子看着不远处，十三四岁的儿子和刘姐那十五六岁的孩子，
    忙碌的样子，开心极了，面带微笑。
    不知道何时门外的雨飘飘洒洒的落下，将小院门上的对联打湿，
    两个人才从厨房匆忙走出，一个指着油布伞，一个端着餐盘先赶往夫人的住处。
    “夫人，饭菜做好了，这给你端过来，外面下了点小雨，窗户关好，别着凉了！”
    王菊是自幼被家人卖到这里充当死侍的，从来没有体验过来自长辈的安慰，
    第一次被长辈这般安抚，心里都暖暖的，可她的面上并不敢表示。
    “那边的四间房子，你们住吧，一人一间，毕竟孩子都那么大了！”
    旁边的两个女人瞪大了眼睛，就连那傻乎乎的孩子也脸扭向自己的母亲看了起来。
    “夫人，你确定让我们一人住一间吗？”
    刘姐的话还没说完，两个傻乎乎的男孩也用稚嫩的声音问起。
    王菊尴尬极了，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咳。
    “房间那么多，住开比较好，而且这样的话取暖也方便，每家也能多领几床被子。”
    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胡乱的解释有多糟糕，可眼前的四个人却如小鸡啄米般的赞同。
    刘姐和巧妹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后，就带着两个孩子进入四间房开始收拾，
    而巧妹也按着商量的计划去厨房忙碌，她们四个人的饭。
    一切的以前，一切的幸福，对她们来说是来势汹汹，虽然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瘫软无力，
    可现在，就算进门到此时，忙活了那么久，也没有感觉到累。
    王菊把刚才两个男孩忙碌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虽然用那么重的农具翻地是那么的吃力，
    可两个孩子依旧慢慢的干，并没有抱怨，
    甚至一边擦着汗，一边傻乎乎的笑着看着对方。
    她知道这是最简单的，最朴实的农家孩子，可能智商有些问题可能很多时候除了低头就是缩头，
    要不然就是傻站着发呆，可就是这样的孩子才会那么的乖。
    “刘姐，饭菜我吃好了，这剩的菜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吃吧，
    如果嫌弃那就倒掉，明天让相公上镇子上买一些鸡、鸭，以后就不怕剩菜了。”
    听到了王菊的声音，几个人慌慌张张的出了屋子，看着没有动起筷子的饭菜，
    欣慰极了，可也不敢多说，倒是两个傻儿子看到急忙去抢饭菜上的馍馍。
    “好吃好吃，我想吃这白馒头，真好吃。”
    好在刘姐让两个孩子帮忙抱床铺上的东西，已经给孩子们洗过手了，
    要不然真不知道这些东西让孩子们摸过会不会留下痕迹。
    “光顾着吃，谢谢夫人呐，你们饿了就先吃这些，一会儿你的娘巧妹过来了就好了。”
    刘婶儿摸着两个正在抢吃的孩子的头，看向夫人，王菊只是轻轻的点点头，就走进了屋子。
    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很幸福了，比起曾经的地方，
    不管是家还是人牙市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惊喜万分。
    直到巧妹从厨房拿了一些白面和着玉米炕出来的饼子和几碗粗粮煮的稀饭时，
    整个人都抿住了嘴，小声的问。
    “是夫人赏给两个孩子吃的吗？”一边问，一双手还抓住裙角，
    她怯生生的样子让人知道她曾经经历了多少不公的待遇。
    “夫人说她吃不完，知道了夫人吃饭的饭量，以后咱们就少做点儿，
    毕竟这可是珍贵的白面，总不能每次吃不完都赏给这俩小家伙吃。”
    刘婶一边说，一边还在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她知道孩子们喜欢吃这些，
    可她毕竟是个下人，不能纵容孩子。
    巧妹仿佛想到了什么，看不出她的神情，只觉得脸上藏着几分漫不经心。
    “巧妹，你咋了？是想到过去的生活或是在人牙市场的待遇吗？”
    刘婶愣怔着问着她，而巧妹低头，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像是甚是有些不安，半天才开口。
    “是啊，想想曾经为了活路，白天割猪草、放牛、放羊，到了晚上还要点着油灯绣图样，
    就这样看到孩子生病也不愿意花钱，反倒是把我们娘俩卖了。”
    说着低沉的话，突然却抬头轻笑一声。
    “不管怎么样，总算过去了！”
    看着女人的眼泪和她的叹息，刘姐温柔的安慰，女人却故作轻松的笑了。
    “原本以为自己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就会平淡的过完此生，可事实上只有我自己才那么想！”
    说完这些话，声音有些哽咽。
    刘婶很能理解，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急促的开口。
    “不管怎么样，孩子咱们带出来了，只要不犯错，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
    听着刘婶儿的话，巧妹脑海里仿佛掠过那曾经酸苦的日子，
    一切的一切真的能画上句号吗？她有些不相信。
    想想一路赶来，看着这里山间小院，处处都是美景，
    真不知道这穿越山间林木，依旧能看到在田地里忙碌的那些人，
    都是主人买的奴吗？心中一千个一万个疑问，却不敢开口。
    虽然王菊已经进了屋子，可两个人却在吃饭间讨论起她们现在伺候的主子。
    “姑娘看起来约莫也就十七八岁吧，看她的身孕应该也得有五六个月了！”
    “这姑娘五官深的很是标致，气质却格外恬静冷清。”
    听着刘婶的回答，巧妹心中便叹了口气。
    “其实少爷什么都好，就是这夫人有点儿多了……”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刘婶快速的捂住了她的嘴。
    “傻了吗？怎么这般情绪不稳定呢？
    我们只是普通的下人，怎敢思议他们的生活？”
    听刘婶这么一提醒，巧妹仿佛也清醒了许多。
    是啊，公子怎么会选这样的地方？山路崎岖颠簸，
    难怪在人牙市场待了月把天也没怎么见过他们。
    “刚才听了送布匹和下人衣物的丫头说，
    她要回那两个童养媳夫人的屋子伺候。”
    刘婶点点头，看着桌子上摆的橘饼和芝麻糖，咽着咽口水，并没有伸手。
    “这是刚才我给咱们做饭，夫人送到厨房，让我们拿进来的，
    说两个孩子年龄不小了，半夜指定会饿，让他们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说到这里，刘婶听的眼中带了几分欣喜，而巧妹却有些失神。
    “你说说以前那些被买去到各个街道的丫头，小厮们去那些酒楼茶坊，
    跟很多富人家里大庭相近，可最终的结果依旧被发卖。”
    她咽了咽口水，随着脑海里的回忆，慢慢的想着，仿佛能寻到一些旧时的痕迹。
    “那些人说了，如果只是做个粗使丫头忙忙厨房的活或者伺候府里的小姐，
    少爷也就罢了，既然让他们去做思茶楼伺候那些纨绔子弟，有人是至是老爷。”
    越说越不甘心，而旁边的刘婶却睁大眼睛，
    看往眼前的巧妹，不由得吃了一惊。
    刘婶越发确定这是一桩无可挑剔的差事，至少在这里不用听那些难听的风言风语，
    更不用因为被家人发卖而看那些平日要好的人，要好的村民，甚至沾一些亲的人如此贬低。
    两个孩子只是摸着桌子上的东西吃着，对他们来说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巧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有关自己的过去，谈到那些邻里间还有几分牵挂。
    刘婶，却不然越听心里越发慌，对上对方期待的眼眸，她有些不知所措。
    希望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些可笑的事情，也希望自己曾经的经历能变得没有一丝痕迹，
    可事实上，一切就摆在那里，自己的生活过得糟糕的，如废墟一般。
    “刘姐，时候不早了，咱们简单的收拾一下就睡吧。
    对了，我都忘记问了，要不要烧点儿水端到夫人那里，让她泡泡脚呢？”
    两个人一下愣住了，这最简单的事儿怎么就忘了呢？
    尴尬时快速的赶到厨房开始烧水。
    说起来也算是有弥补的机会，毕竟夫人的屋还亮着灯。
    “砰砰砰砰砰”
    王菊的屋子被敲响了，望着里面刘婶儿还是有些害怕，忍不住脊背发寒，低声问。
    “夫人，你睡了吗？我和巧妹在厨房烧了点儿洗脚水，要端进来，
    我们为你洗吗？毕竟你的身子不太方便！”
    来回说了两遍，王菊才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