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年轻人,醒醒啊,这不是睡觉的地方。”
“老曹啊,怎么回事?一大早的,你叫唤什么呢?把客人都吵醒了,想把咱们家的生意也搅黄啊?”
“掌柜的,不是我瞎叫唤,是这个客官他自己睡到了马槽里了。”
“啊?那还不快弄出来,一会客人醒来了,准保要闹事。”
“掌柜的,我也拉不动他啊。”
“叫人了,把伙计都叫来,看看他是哪屋的,赶紧送回去。”
“哎。”
客栈里的伙计正忙活呢,从外面又来了一个半大的老头,那人长得五官贼难看,说起话来还喜欢拖腔。
“哎哎哎,我说你们都在干什么呢?一大早就不干好事,是不是想谋财害命了?”
客栈的老板就在跟前,听了半大老头的话,心里可就不乐意了。他叉着腰,对来人说道:“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啊?这是我们客栈的贵客,昨夜晚间他喝多了,自己跑这儿来睡觉了,怎么叫我们想谋财害命啊?我害得了他吗?这可是玉面阎罗了。”
“谁?”
“玉面阎罗。”
“哎呀?,我的祖宗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这半大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林惜新收的徒弟栾一平。那日他和赵一荻跟踪林惜来到了玉泉山庄,他的轻功不行,上不了房。于是,他就在院子外等候。
赵一荻进去了好半天,出来的时候却是一脸的泪水,栾一平问她什么,她也不回答。回到客栈里头,赵一荻就病倒了。这可把栾一平急坏了,好在赵一荻身上钱多。栾一平给她找了一个厉害的郎中,把病给治好了。
这一晃就是半个月,赵一荻好了之后,见林惜还没有回来,她可就死了心。人都是这样的,伤心过了头,也就不再伤心了。
“一平啊,感谢你这一段时间的照顾,我也没有什么东西给你,这些银票你拿着。以后你要是有个什么马高镫短的,你就来京师找我,到芙蓉楼一打听,就能知道。”
栾一平听赵一荻说得这么凄凉,他眼泪下来了。虽说栾一平半辈子都没什么出息,可他还是个善良人,和赵一荻相处这么久了,还真把她当成了师娘了。
“都是徒儿无能,害得师娘你伤心了。不过我栾一平这一辈子只认你一个师娘,她韩雪儿就算再能迷惑人,就算她把我师傅的心勾走了,我也不认她。”
“哎,一平呀,也是咱们没有缘分,谁让林大哥喜欢狐狸精呢?往后,你要好好照顾他,我走了。”
“师娘……”
“别哭,都一把年纪了,还那么没出息。”
赵一荻走了,栾一平十分的不舍,现在他又成了光杆司令了。栾一平一个人在客栈里稳了稳心神,又想到了师傅林惜。于是,他带好了修脚刀,藏好了银票,就准备上玉泉山庄去找师傅。那知道还没出门,就传来了消息,说玉泉山庄出了大事了。
“各位,你们听说了没有,丐帮帮主丁不赖昨晚上死了,就死在玉泉山庄的。”
“什么?武圣死了,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据我所知,他被盐帮的上官铭和宫长青给弄死的呗。”
“盐帮?你开什么玩笑,丁不赖可是天下无敌,别说是上官铭和宫长青了,就是再来二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知道什么,这两人在他的茶里面下了毒。”
“啊。”
“这还不算什么,那丁不赖不愧为武圣,就是毒火攻心了,他依然可以杀掉上官铭和宫长青。”
“佩服。”
栾一平听到这些,他也傻眼了,他师父就在玉泉山庄。真要打起来,那还有个好吗?栾一平有些不放心,一个人跑到了玉泉山庄。此刻的玉泉山庄全都是叫花子,他们正忙着给帮主办理后事呢。
栾一平到了玉泉山庄打听他师父去哪里了,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回到客栈,好在玉面阎罗的名气大,他在洪州府的事迹已传到了这里。于是,栾一平就去了洪州府。
“快,都过来搭把手,我可告诉你们啊,这是我师傅,都给我好好伺候了。要是有一点不满意的,小心我烧了你们的房子。”
栾一平指挥着客栈里的伙计,大家一起动手,又把林惜给抬回了房间。栾一平再向掌柜的一打听,这下可好了,林惜在这里白吃白住,还杀了人。
“哎,算我倒霉,怎么拜了这么一个魔头师傅。”
栾一平很不情愿的替林惜交了房费,其实他现在很有钱,赵一荻临走的时候给他留了几万两的银票。但这小子就是小气,对于钱,他一个子也舍不得花。
“一平啊,你怎么来了?荻儿呢?她怎么不跟你一起来啊?”
“师傅,你可算醒了,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了?”
林惜总算明白过来了,但他可不是喝了醉酒,他是自己跑到马槽里去的,是他身上正邪两种功力在作怪。
最近,林惜总觉得在他身体里有一种意识在控制他,叫他想杀人便杀人,想作乐便作乐。可林惜的本心却告诉他,他又不能滥杀无辜。因而,这两种意识时刻支配着他,让他生不如死。
人是这样的,不管好人也好,坏人也罢,都有两面性。当你的正面占主导地位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好人。可当你的反面占据了你的心时,你就是一个恶魔。
林惜现在就很接近成魔的时刻,他体内的两种功力越斗越激烈。可林惜也没有找到一个解决办法,昨天杀王亮就是这个原因,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了。
“行了,既然人都来了,你就好好待着,我还要喝酒去。”
“啊……师傅,还喝啊。”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哈哈哈哈……”
林惜想借酒消愁,他在客栈里头喝了五六坛老酒,最后还抱着一坛出去了。他晃着身躯,醉眼朦胧的在洪州府的大街上乱走,了无目的。
此刻,林惜最想做的就是忘掉自己,忘掉武林。突然之间,他又想起了赵一荻来。想着想着,他还想起了宋万里、花朗,他们仿佛就在自己的面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林惜清醒一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个破庙里。林惜很好奇,在这个破庙面竟然还有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这是一个老头,六十岁左右,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头发、胡子都邋遢不堪。老头蜷缩在神龛下面,他手里还拿着一只破碗,嘴巴里却一直唠唠叨叨的。
“菩萨啊,你显显灵吧,教训教训我那个不孝的儿子吧。我……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了,竟然生出了这么个不孝子。整天游手好闲不说,还把我赶出家,这么大一个人了,竟然靠我乞讨来养活他……哎,天理难容啊……”
“什么?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逆子。走,老人家,我去教训教训他。”
林惜最听不得这些恶事了,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正邪了,拉着老头就往外走。那老头起初还有些不相信,他儿子可是出了名的混蛋,连官府的大老爷都奈何不了他。
“年轻人,你可别给我惹事啊,你打不过我儿子的,他的拳头可厉害着了。”
“放心吧,我是专治恶人的。”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一个老头吗?”
“那好,我可跟你说明白了,挨打了你可不许怨我啊。”
“绝不怨你。”
老头相信了,他带着林惜回到了自己的家。老头的家就在闹市胡同里,两人拐过几个胡同就到了。来到老头的家,他儿子正搂着个女子在炕上睡大觉呢。
那小子见老头回来了,手里却空空如也,当时就来了气。可能这家伙专横惯了,张口就没好话。
“哎,我说你个老不死的,让你去要饭,你怎么空手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正等你的米下锅吗?是不是我两天没揍你了,你的皮子就痒痒了?”
“畜生,可有人收拾你来了。”
因为有林惜给他撑腰,老头的身板也硬朗了起来。那小子见他老子竟然敢还嘴了,这他可不干了,跳下床,朝他老子的脸蛋就是一拳。
“狗日的,让你知道知道谁是天王老子。”
“哎呀呀,可打死我了。”
林惜就站旁边的,起初他还不相信天底下竟会有如此不孝的儿子,当老头挨了揍,林惜这可就来了火了。不等那汉子再上前,林惜抓住他的脖子就把他扔到院子里去了。
也该他倒霉,院子里有一块巨大的石磨,他的脑袋正好碰到石磨上,当时就碰得脑浆迸裂。这一下,老头可不干了,他上前就抱着林惜就要搏命。
“哎呀,我的儿啊……”
“行了,老头,这种人死了活该,他都把你欺负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哭个什么劲了。”
“站住,不许走,你赔我儿子。”
“哎,我说老头,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哼,我让你帮我教训儿子,没让你打死他。现在我儿子死了,我找谁养老送终啊?”
这一下,林惜彻底傻眼了。他只知道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却没想过如何善后。老头的邻居闻讯也都赶过来了,大家围住了林惜,不让他离开。
“你不能走,你杀了人,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呢?”
“就是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行啊,他可是玉面阎罗林大侠啊。”
“谁也不好使,谁让他杀了人。”
“虚,你小点声,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我管他是谁了,他难道还敢把我怎么样啊?”
“那可难说的很,听说死在他手上的人成百上千了。”
“啊?”
林惜简直哭笑不得,他确实杀了不少人,可这一次最糟心。对方不是武林中人,也不会武功。他只是一个不孝子罢了,但怎么着都罪不至死。林惜心里十分的懊悔,他也明白,自己已经走入魔道了。
“让开,让开,公差办案的。”
关键时刻还是栾一平来的及时,他知道,他这个师傅现在可不省心,走到哪,哪里就可能出事。所以,栾一平在林惜走之后就追了出来。好在他够机灵,一句公差办案,把这些老百姓都给唬住了。
“老头,我算明白了。你让他帮你教训儿子,现在你儿子死了,对不对?”
“对,他杀了我儿子,他得偿命。”
“行了老头,你儿子是个什么东西我们都知道。他杀了你儿子,那叫替天行道,你知不知道啊?”
“替天行道我是知道,但现在我儿子死了,谁给我养老送终啊?”
“这样吧,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你买口棺材,把他埋了吧,剩下的钱足够你度下半辈子了。”
“那也行,有银子我就不怕挨饿了。”
栾一平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千两银票,他的心可在滴血啊。好在老头也好说话,拿了钱他也就不报官了。附近邻居见这样处置最好了,这是个不孝子,死了也没人可怜,还可以当成反面教材教育孩子。
这事就算过去了,栾一平把林惜又带回到客栈。回到房间,林惜心里有些懊悔,他已经被心中的邪恶给折磨得不轻。栾一平不知道,加上又破了财,心里头不免抱怨。
“我说你什么好了,你真是我的祖宗。这么大一个侠客,跟一个小老百姓较什么劲呢?这下好了,我又损失了一千两了。”
“行了,都已经过去了,你就别废话了。”
“哎呀,我是你徒弟,我就不能说你几句了。”
林惜见栾一平唠叨没完,干脆往床上一躺,不理栾一平了。正这时,房门开了,从外面闯进一个和尚,正是那天的法明和尚。
“玉面阎罗,我师傅给你下战书了。是英雄你就别逃,明天就是你的忌日。”
法明放下战书就走了,栾一平可不干了。他知道,这又得打仗,一打仗就得死人,尤其对方还是德高望重的法显禅师。
“师傅,这次你不能去啊,这个法显可不是坏人啊。你要是把他也杀了,那你就是善恶不分了。”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