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女士，打扰了。”
三等车厢里，满脸堆笑的1408号乘务员，端着一个镀银托盘走了进来。
他无视周围所有玩家的目光，径直朝着顾玥走去。
“顾女士，这是您的下午甜点，两块慕斯奶油蛋糕，以及一杯皇后红茶。”
1408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镀银托盘，毕恭毕敬的放到餐桌上。
托盘里，是一套精美的骨瓷餐具。
花纹繁复的杯子里，是热气腾腾的红茶。
造型别致的银质拖架上，悬空放有一块由薄荷碎叶点缀的慕斯蛋糕。
茶香四溢，茶叶中恰到好处的苦涩，正好能中和甜点带来的甜蜜。
看得出来，光是这套下午茶，列车就花了不少心思。
“顾女士，这是特等座的下午茶，因为您选择暂时留在这里，所以是由我送过来的，还请您趁热吃。”
在一众玩家震撼的目光中，1408点头哈腰说着。
把眼前的特等座客人伺候好，是车长吩咐给他的任务。
1408心里清楚，像他这样的级别，正常情况下，根本就没有接触特等座的机会。
或许抓住这一次表现机会，等到顾玥之后去跟车长美言两句...
就能把他再往前边的车厢调调。
升职加薪，走上鬼生巅峰。
“稍等顾女士，让我来...”
似乎是觉得这破旧的三等车厢，和桌上这顿精美甜点有些格格不入，1408还从上衣口袋里，抽出来一条上好的丝巾。
将丝巾在桌上整齐铺开后，他又严谨的将餐具和食物一一摆好。
左手是红茶，右手是蛋糕。
那副银质的刀叉，则是恰到好处的放在顾玥手边...
1408贴心的样子，就差亲手把这些东西，给喂到顾玥嘴里了。
这一幕，看得周围玩家心中一阵梗塞。
“不是，这特么的还是之前那个乘务员吗？”
“就差把东西喂嘴里了！”
“你还别说，刚才他不是亲手喂了蓝莓吗？”
不光是新人，就连其中的老玩家，也默默感叹乘务员的变脸幅度之大。
别说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了。
这一万鬼币砸下去，这乘务员的劲头，都特么把磨盘快给推冒烟了。
“谢谢，我暂时没什么胃口。”
面对乘务员的殷勤，顾玥倒是没什么心情吃，只摆了摆手，望向窗外。
和这车厢里其他的脏窗户不同，她旁边这个，早已被1408擦拭干净。
其实不光是窗户，连她坐的凳子和餐桌，都已经被单独拎出来打扫过一遍。
“原来外面是沙漠？”
“不，应该说更像是荒野才对...”
透过明亮的玻璃，顾玥能看到列车之外的广阔景象。
遥远处，褐色的丘陵连绵起伏，如同低矮的群山，正朝着空中那轮红日顶礼膜拜。
视线回收，近一些的沙地上，零星分布着一株株低矮的灌木。
顾玥叫不上名字，只感觉肯定不是人类世界的品种。
被风滚成团的杂草，在沙地上跳动前进，好像某种怪异的动物。
看到这里，顾玥便将窗户隙开一缝。
一瞬间，风沙的干燥味道扑面而来。
伸手出去。
和她想象的却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车速不快，吹过来的风不算太大。
即便如此，也有细微的砂石被风带起，在车厢上不断敲打，日积月累，留下了不少磨痕。
“这地方还挺好看的...”
“如果不是惊悚游戏，那就更好了...”
顾玥这么想着。
在安全局的那些资料里，她从没见过类似的禁区，如此巨大，如此空旷。
除了这节望不到头的列车之外，似乎这荒原上什么都没有。
“嗯？那是什么？”
顾玥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就看见一个隆起的丘陵背后，钻出来一群像是人的东西。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距离太远有点看不实在，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
“哦？看来顾女士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察觉到顾玥的眼神，候在旁边1408赶紧懂事的凑了过来。
“这是失心魔，是这荒原的特产呢。”
“失心魔？”顾玥没听过这个词。
“没错，失心魔。”
1408点点头，自觉的解释起来。
“像我们这种梦魇级，在突破到地狱的时候，有可能会失败，失败的那一帮子，就会丧失心智，变成只剩下本能的行尸走肉...”
“我们称之为，失心魔。”
“这荒原上，这样的「怪物」可是有不少呢，他们见人就咬，厉害的很。”
听着一只鬼怪把另一群鬼怪称为怪物，这让顾玥感觉有些微妙。
不过她也没有多说，只是顺着往下问道：
“按照你的说法，这荒原上的失心魔应该有很多咯？”
“是的，他们白天都躲在沙子和灌木里，晚上才会出来，你看到那几只算是例外。”
“那他们都是哪来的？”
顾玥的问题，让1408陷入了短暂沉默。
接着他指了指自己，表情复杂的挤出一个笑脸。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来自无限列车。”
“有靠前车厢的乘客，他们都是梦魇级，也有像我这样的员工。”
“在我们突破失败成为失心魔后，车长就会把我们下放到荒原，让我们在荒原上自生自灭。”
说着，1408俯身到窗前，伸手指向车窗外。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顾玥在一片更近些的灌木旁，又看到了几只正在游荡的失心魔。
不。
与其说是游荡，准确的说，是在以四脚着地的姿势奔跑。
看样子，似乎是正在追赶列车。
而就跟1408说的一样，这些失心魔身上，穿着的正是乘务员的制服...
虽然这些制服已经碎的跟破布条一样，但仍旧能看出些痕迹。
就跟1408身上的一样。
“别看他们现在这样，要是列车离得更近些，他们还会扑上来呢。”
“顾女士你看，我的前辈也在里头...”
1408微笑说着，指向了其中一只瘦到皮包骨头的失心魔。
随着那失心魔的跑动，其脱臼的下巴，颇有规律的左右摇晃。
“在我来之前，这几节车厢都是他在负责。”
“你看，现在他就算变成了失心魔，也还是依照本能，固执的追着列车跑。”
沉默片刻后，1408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伤感。
“如果你来的再早个几十年，说不定站在这里为你服务的，会是他。”
“不...”
“或者说，你再晚来几十年，在那里游荡的，恐怕会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