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夏姐。”
守在办公室门口的组织部干事急匆匆走了过来。
“怎么了？”莎夏看她一脸紧张的模样。
“有、有客人。”小干事抓着衣角。
“客人？现在学院正在戒严，怎么会有客人？”莎夏问。
“是来探望家属的，寒假前就约好了专列。”小干事回答，“戒严是昨晚开始的，专列也是昨晚才停运的，但那位老人家昨天下午就到了。”
“老人家？”莎夏疑惑着，旋即展眉，“是谁的家属？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那就把他家的孩子叫回来吧，暂时不用参与搜查了。”
由于学生会的特殊性质，寒暑假都会有一批学生留守值班，所以回不去家是常事，这时候家长们往往就会来探望自家孩子。
对于这等舐犊情深，蓝湖学院自然也本着人道主义全面支持。
申请探望的家长会被学院派专机接到临州，再从机场坐学院专列直达。
不过刚刚卡在戒严的时候来，未免也有些太尴尬了。
但这是意外，他们当然不可能在这时候把家属送走，要送走，至少也得等到戒严结束之后。
所以莎夏觉得既然家长已经来了，那就让他们和孩子好好见一面。
“真好啊……有人来探望。”莎夏喃喃着，仰头看着昏暗的天花板。
她一直很羡慕那些有家属来探望的学生会成员。
哪怕是纪东歌，往年留守的时候，夏守也会以私人身份专程来一趟学院。
有人来探望你，就说明你被惦记着。
可这世界上已经没人再惦记着莎夏了。
莎夏的父母，在她很十多岁的时候病逝了，她是被约束局名下基金会投资的福利院养大的。
原本就处于里世界的大小家族们，并不足以支撑起整个庞大的里世界，所以约束局设立基金会，在全世界投资了不少福利院。
这些约束局福利院负责收养无家可归或者需要帮助的孩子，集中挑选、培养，最终他们将成为里世界的一份子。
学院里，像莎夏这样的孩子有不少，但莎夏是他们之间最优秀的那个。
自信优雅、落落大方，每轮测验都能拿到最好的成绩。
学院里再找不到夏莎·莱因哈特这样的女孩，大家都说她将来也许会走到约束局圆桌会议员的位置。
莎夏见干事没有回答，以为是她没听到，就又问了一句。
“是谁的家属？”
“……”
干事脸色不是很好，低着头沉默。
“怎么了？”莎夏问。
“是、是……是霍松庭。”干事低头说，“霍松庭的奶奶。”
莎夏一怔。
霍松庭，几个月前因为参与梅伦·罗素的计划，已经被学院乃至整个里世界除名。
后来他也被证实和监护区徐宁受袭案，以及入学测试受袭案有关。
接受审判后，霍松庭被押入了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监狱“深井”。
但一周前“深井”受袭，霍松庭是在逃的通缉犯之一。
霍松庭所在的霍家曾是北方的大家族，但后来因为涉足了人间事而忽然没落。
具体是什么事，莎夏并不清楚。
她对霍松庭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他极为表里不一。
在老师面前，他是好学生；在下属面前，他是好领导。
无论在谁眼中，霍松庭永远都是那么文质彬彬，优雅强大。
但实际上，他是毒蛇是暗针，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地献出别人的生命。
可霍松庭家里除了他之外，就只剩他的奶奶了。
莎夏不知道约束局是怎么处理的，但看样子，约束局并没有告诉霍松庭的奶奶真相。
即便是暗针毒蛇……在自己的奶奶面前，也会是个好孩子么？
莎夏眼瞳微微一动。
她轻拍小干事的后背：“我来处理，你去忙你的吧。”
小干事如逢大赦地点点头，随即跑开了。
莎夏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心绪，冷静下来后，缓缓推开了门。
明亮的办公室里，一位老妇人静静地坐在窗边。
她的背微微有些佝偻，脸上沟壑纵横，鬓边银丝整齐地理在耳后，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
老妇人的穿着朴素干净，脚边放着一只深色的旅行袋。
应该是知道这一趟旅行的重要意义，于是她郑重地将一颗有些浑浊的绿宝石戒指戴在了右手。
这是她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东西。
看到莎夏推门而入，老妇人弯着眼开心地笑了。
她热情地想要站起来迎接，可莎夏立刻小跑过去，将她又请到了座位上。
“小同志，你好你好。”
“我是霍松庭的奶奶，姓吴，口天吴，吴芳英。”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莎夏的脸，笑呵呵地拉住她的手。
“霍松庭，你们学生会的。”
她怕莎夏没听清，又笑盈盈地重复。
“嗯嗯，奶奶，我知道的，小干事都跟我说啦。”莎夏笑着点点头。
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莎夏看着老人弯弯的眼睛，默默地想。
“但是，霍松庭他现在忙着学院的事，一时半会儿还回来不……”
“不怕你笑哦，我是第一次来学院，才知道原来学院这么大，这么气派哦！”吴芳英没有听莎夏说完，自顾自地看向窗外。
昆仑馆坐落在山腰的位置。
主席办公室的风景很好，可以望遍群山。
“是啊，这片山都是学院的。”莎夏低声说。
吴芳英一边感叹，一边用干枯褶皱的手抚摸着莎夏的手。
那种触感就像是砂纸一样，可莎夏觉得这位老奶奶的手既温暖又温柔。
“奶奶，霍松庭他……”
莎夏还想编个理由，给老人一个交代，可吴芳英只是拍了拍她的手。
“我一路上来都看到啦，”吴芳英笑呵呵地说，“你们都忙，最近又有紧急情况了是不是？我看学院都戒严了，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莎夏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默默地看着老人。
可老人那一肚子的话怎么会少呢？
即便莎夏沉默，她也还是继续感叹道。
“别看我这么老，我年轻的时候啊，也是走在收容第一线的哦……小同志，知道二战时候的暗协队吗？”
莎夏一愣。
暗协队，听起来很炫酷很中二的组织。
全称“暗影协作队（shadow collaboration unit）”。
二战时候约束局成立的临时编队，成员有上千人。
暗协队的人分别活跃在世界各个战区收集情报，平息有关恶魔的事件和物品。
确实也蛮酷的。
“奶奶，您以前是暗协队的？”莎夏有些好奇。
老人一听来劲了，喋喋不休地讲述起光辉的往事。
从1940年的挪威纳尔维克港冬之恶魔苏醒，到1943年的诺曼底登陆前夕a级封印物失控，再到1945年胜利黎明柏林城外围的使魔乱潮……
每一桩事件的平息，都有她参与的身影。
她不是重要战力，但肩负着传递情报和后援的责任。
莎夏不禁听得入迷，对面前的老奶奶肃然起敬。
可吴芳英讲完，只是怅然地叹息。
“这就是很久以前的霍家，这才是我们霍家，该有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