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吐蕃昆仑来的……这里边怎么会有一座炼金矩阵？”
    玉灵当即愣住。
    “那时候的吐蕃有炼金术存在么？他们不是信仰藏传佛教的么？”
    “不知道。”
    秦尚远也很疑惑，目光逐渐凝重。
    “不过那时候……吐蕃立国和信佛也不过才一百多年。”
    “对哦……在松赞干布创立吐蕃国前，那片世界最高地流传的信仰，是‘密宗本教’。”玉灵脑子里灵光一现。
    “密宗本教？”
    “杂糅了原始本教，印度教和一些中原教的信仰。”玉灵解释。
    “因为密宗本教的信徒们无论祭祀还是日常，都穿着黑衣黑帽头裹黑巾，所以也被称作‘黑教’。”
    见秦尚远还是有些疑惑，玉灵想了想：“知道旧西藏的农奴制么？”
    秦尚远神色一顿：“当然知道，你是说，把奴隶信徒的肉和骨……做成华丽的法器？”
    秦尚远对那里的事了解得不多，但依稀记得很久以前在教科书上学过的内容。
    活剥少女人皮蒙成的鼓，信徒大腿骨制成的号角。
    “奴隶和狗一起抢主人扔掉的骨头，而奴隶的孩子会被早早地割去舌头、剜去眼睛，为成为祭品做准备。”
    玉灵抬起头。
    “这些习俗，都是密宗本教流传下来的，甚至还是削弱后的版本。”
    “道长你的意思是，密宗本教的教义习俗，比这还要血腥？”秦尚远不敢相信。
    “血腥得多，听说密宗本教信奉的财吉天母，身上挂着各种活人法器，身骑的马匹也披着人皮。”玉灵沉吟。
    “她在密宗本教的信仰中是象征财富吉祥的神，却风流成性。”
    “据说她曾经同时和数万信徒同时交欢，令她满意的，可成为她座下的侍徒，令她不满意的，会被她的性器吞噬，成为她身上的诸多法器之一。”
    秦尚远愣了一下：“这说的还是中文么？”
    “当然！见过唐卡么？在过去，那片与世隔绝的最高地所信仰的神明神通广大，却不像中原地区的神那样慈眉善目，反倒更像是仪态诡怪瘆人的邪神。”
    玉灵说到一半，又话锋一转：“不过，密宗本教说到底是原始本教演变过来的……”
    “原始本教……”秦尚远皱眉，“听这名字，难道比密宗本教还要更血腥残忍？”
    “不，恰恰相反。”玉灵摇头。
    “原始本教是种巫教，信奉万物有灵，注重和自然的沟通，祭祀也只是用牛羊，比起密宗本教……倒是要温和得多。”
    “从原始本教，到密宗本教，竟然有这样大的变化？”秦尚远觉得玉灵的话意味深长。
    “而且，密宗本教极端排外。”玉灵的目光回到秦尚远手里的牛皮卷上。
    “后来吐蕃政教合一，信仰排外就更加严重了，按理说不会允许炼金术这样的教外异术存在。”
    “所以一张藏着炼金术的牛皮卷，从那种地方被送出来……一定藏着一些重要的信息。”
    秦尚远仔细端详着这座炼金矩阵。
    “怎么样？有头绪么？”玉灵问。
    “这是一座存续阵。”秦尚远回答。
    玉灵苦恼地挠挠头：“你们炼金术的术语真麻烦，说人话啦。”
    “炼金矩阵，大体分为流转矩阵和存续矩阵。”
    秦尚远快速地解释。
    “前者和物质置换炼造有关，后者和结界缔结维持有关，也就是说，这张牛皮卷上藏着的是一座小型结界。”
    “结界？”玉灵浓眉紧蹙。
    “是能够保存物质和能量的固有结界，”秦尚远抚摸着画卷，“固有结界一旦缔结，其中的一切，就能稳定存在千万年不变。”
    “竟然能保存这么久？”玉灵睁大眼睛。
    “嗯，炼金术师之间互相传递信息，使用的也是固有结界。”
    秦尚远说着，忽然想起了雷蒙德·罗素留给兰斯洛特的固有结界。
    那座结界里，保存着二十多年前，他被匍匐死梦侵蚀前留下的录音。
    “可是这张画卷上的结界，不是被破坏了么？”玉灵又问。
    “是故意被破坏的。”
    “故意破坏？”
    “嗯。”秦尚远点点头，“而且，很可能是写下这座矩阵的炼金术师本人动的手。”
    “你是说，写下了矩阵，又亲手破坏掉？”玉灵觉得这不合逻辑，“为什么要这样？”
    “掩人耳目。”秦尚远凝眉，“那名僧人动作，很像是要把这幅画卷，从吐蕃那个地方护送出来。”
    秦尚远看向玉灵：“夏氏的族史有没有记载，僧人抵达临州前的一个月内华夏境内发生的妖魔案件？”
    说到这里，玉灵眼睛一亮：“这倒是……就在这件事前面的一段篇幅里，有关策天寺的案件忽然变得特别多。”
    “有人在追这张牛皮卷，出于某种目的，也许是想摧毁它。那位炼金术师心里清楚，所以提前用另外的手段，亲手摧毁了它。”
    “这样一来，就算护送它的僧人被抓住，矩阵中藏匿的东西也不会被发现。”
    “另外的……手段？”玉灵歪着头。
    “相当于把软件放进了回收站，但还没有彻底删除。”
    “那意思是，这座矩阵还可以恢复咯？”玉灵问，“但也只有炼金术师可以做到吧？”
    “当然，我不是已经恢复了么？”秦尚远苦笑。
    “真厉害啊秦校董！”
    见到家传宝贝被复原，玉灵竖起大拇指。
    “所以现在，只需要唤醒这座矩阵，就能知道当初那位炼金术师藏在里面的是什么了？也能知道它和这尊无面神像，是什么关系了？”
    “是……”秦尚远的话刚一出口，笑容就逐渐凝固在了。
    “怎么了？”玉灵一愣，觉得秦尚远的反应很奇怪。
    秦尚远一言不发，注视着手中斑驳古旧的牛皮卷。
    他咽了口唾沫：“道长，能起一卦么？”
    “起卦？”玉灵更疑惑了，“你想算什么？”
    “算算这矩阵里的东西……跟域外魔有没有关系。”秦尚远冷着眼，缓缓开口。
    秦尚远的呼吸渐渐加重。
    安帕上次也出现在了一千多年前的长安，还变成杨戬的模样摆了自己一道。
    他不知道那是一千年前的安帕，还是一千年后的安帕。
    但脑子里被域外魔放瘤子的经历，他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那次安帕异化了他心中的“秦厌”，他舍身自杀，最后彻底解放六翼堕神躯才得以重生。
    但解决了域外魔的瘤子，又要面对彻底苏生的堕神躯。
    他最终的代价，也是不得不用破灭之枝贯穿胸膛，强迫堕神躯陷入沉睡。
    而自己则以“秦厌”的身份死亡，重入轮回。
    这样的代价无论怎么看，都太大了。
    面对域外魔，必须谨慎。
    一千年前的牛皮画卷……
    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安帕留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