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想吞噬我？”
    路西法阴冷地笑着。
    “你现在不过是信徒阶的肉躯，这破碎的位格就算给你，你确定你能把握得住？”
    旧日天使的破碎位格，即使是身为牧师阶的路西法自己也得不断地更换不同身体来适应。
    要想稳定地容纳这份位格，至少也得是接近虚伪王座的强大躯体才行。
    而以秦尚远现在的肉体，能容纳堕神躯已经是极限了，再吞噬自己，那根本就是在找死。
    “不，”秦尚远摇头，“我嫌你恶心。”
    “那你想干什么？”
    路西法的语气忽然谨慎了起来。
    “过去你制造了一个错误，现在，我要你为这份错误赎罪。”
    秦尚远说着，将手覆在北极熊的皮毛之上。
    炼金置换阵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展开。
    “你、你要做什么？！”路西法厉声喝问，“不……不！我不允许！”
    片刻之后，路西法残破灵体被置换阵抽了出来，短暂地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和普通灵体的深黑色，以及恶魔的银白灵体不同，路西法的灵体呈现出的是黯淡的金色。
    这是他曾经掌握“真实”，接近“黄金”的象征。
    只不过这样的象征经过与赛特的大战，之后又被哀死之光大肆摧坏，此刻只显露出衰败的模样。
    原本只需要一具适格的强大身躯，加上曾经抛弃的火核质，他就能重回“真实”之位，跨越“他”和“祂”之间的鸿沟。
    这千万年来，路西法所寻求的也应该不过如此。
    但域外魔降临之后，带给了他更大的诱惑。
    有了窥天簿的他，开始觊觎起那位无名之神的堕落躯体。
    他开始意识到，只是回到“真实”还不够，他还应该成为重铸者，成为黄金之国的掌权者。
    即使是恶魔这样的存在……也会被其他的恶魔诱惑么？
    当然。
    或者说，正因为是恶魔这样的存在，所以理所当然地会被其他恶魔诱惑。
    安帕对路西法所做的，正如路西法对摩洛克所做的。
    “你……你要做什么？秦尚远？我是天使！你这是僭越！”
    路西法眼见着秦尚远的手里燃起了一道苍白色的安静火焰。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留在圣女体内的那份契约为什么会失效。
    这是足以煅烧灵魂的火——
    炼灵寂焰。
    掌握这种火焰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现在的秦尚远，竟然能够将这种极易失控的火焰进行控制，极其精准地烧毁了圣女灵魂中的那一份契约，而没有伤害她的灵魂。
    掌握炼灵寂焰对炼金术师来说是一门必修课。
    但对于刚接触炼金术半年不到的秦尚远来说，本应无异于刚入校的医学生走上手术台进行一场脑科手术。
    可他却轻描淡写地完成了？
    他对炼金术的熟练度……在几个月内已经到达这种惊人的程度了么？
    他在炼金术方面的天分，怎么会如此恐怖？
    脑海里霎时间闪过了无数记忆。
    原来是这样……
    路西法脑海里有了答案。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那就是事实。
    “如果你想把这份位格给某人，只用炼灵寂焰是不行的，你的老师应该教过你。”
    夏素月淡淡地开口。
    “恶魔及以上存在，灵体中除了相应的位格，还含有人格。
    恶魔之所以不死，就是因为身为恶魔的位格无法彻底杀死，而人格是可以抹除的。所以约束局才将杀死恶魔称作‘收容’。
    你应该单独将路西法的人格从灵体之中分离后杀掉，只保留纯粹的位格。”
    “喂，怎么听着像是在做手术？”夏超神色凝重，低声问秦尚远。
    “就是在做手术，炼金术也是一门科学。”夏素月回答，“炼灵寂焰在这里已经不适用了，必须用更精确的工具。”
    秦尚远回头：“那你说该怎么做？”
    “当初在山庄里，你拿走了剥离之杖。”夏素月说，“那就是用来做这种材料准备的工具。”
    “那间屋子真是你的？”秦尚远心中的疑惑终于爆发。
    “时间不等人，尽快。”
    夏素月扭头看向岛屿远方正在缓慢开裂的冰川，只是这样回答。
    秦尚远低沉目光，从系统背包里抽出了那一支精致的小锤子握在手里。
    舒窈山庄一战后，自己就再没拿出过它来。
    s级封印物，剥离之杖。
    能够将其选中者所指定的事物进行拆解。
    这种“拆解”不只是指物理层面，也包含概念层面。
    “剥离之杖？！”
    路西法立刻认出了秦尚远手里的东西。
    这件物品并不足以让他感到恐惧。
    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这件物品背后的所属的那个人。
    那个真正依靠炼金术，超越虚伪和真实……获得黄金铭刻的人类！
    尼古拉斯·霍恩！
    他明明已经死了，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痕迹留在人间！
    秦尚远高举起剥离之杖，眼神淡静地看着路西法。
    自从认出了这间封印物的所属，路西法就已经不再抵抗了。
    紧接着，锤尖落下，秦尚远以自己的意志对着剥离之杖下令。
    “分离”的意志在锤尖无声地释放、蔓延。
    一阵痛苦的哀嚎当中，虚弱的漆黑人形被硬生生从那具散发着黯淡金色的灵体中分离了出来。
    整个过程竟然出奇地温和、平淡。
    人格被分离，那具暗金色的灵体，此刻就只剩下了旧日天使的破碎位格。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秦尚远淡淡地问。
    “没什么好说的了，秦尚远。”已经褪去神力，沦为普通灵魂的路西法冷笑，“是我输了，但你也别想赢。你面对的，根本就是你想象之外的存在。”
    路西法闭上了眼，像是做好了接受彻底被抹除的准备：“给我个痛快吧。”
    “痛快？”
    秦尚远笑了，他凑到这具亡灵耳边低声说。
    “路西法……死亡，才不是一切的终点。
    魂幡悄然展开。
    见到这魂幡的刹那，路西法的瞳孔一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亡灵就被秦尚远一把抓住，塞进了魂幡里。
    完全律法破碎的几十万年之后，最初、也是最后的一位旧日天使·路西法，终于在秦尚远的手里，结束了祂从“神”到“人”的漫长生命。
    而他的死，也代表着“锡海隐修会”这个组织，就此覆灭。
    “这具破碎的位格，你准备怎么处理？”
    夏素月看着那具漂浮在半空的暗金色灵体。
    背后原本光耀的六只羽翼，已经被烧去了大半，留下骇人的伤痕。
    秦尚远看向昏迷在一旁的圣女：“这里能承受住这东西的，也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