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下定了决心，但从上次沈琳儿一闪而过后，沐京华再没有见过她。
    倒是徐书说定的暖房的日子迫在眉睫。
    因为徐书打算在暖房的仪式上顺便宣传一下沐衣楼，而沐京华作为沐衣楼未来的主人，自然也要参与其中。
    自从上次在小翠的事情上骗过徐书之后，沐京华并没有抽时间专门在杜宛白身上下功夫，一来是担心被徐书发现端倪。
    二来则是杜小草最近来过一趟，来送徐书原本让他们帮忙照看的小鸡仔。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小鸡仔连毛色都变深了不少，原本一只手能握住的，现在却要两只手抱在怀里了。
    杜小草也不再缠着他喊小哥哥了，看见沐京华，他勾唇笑了笑，笑地比哭还难看。
    沐京华将小鸡赶到徐书一早砌出来的鸡窝里，那鸡窝坑坑洼洼，丑地厉害。
    杜小草看了一眼，轻声道：“是徐书砌的鸡窝吧。”
    沐京华点了点头，正准备替徐书开解，却听杜小草道：“他对你真的很好。”
    沐京华不置可否，徐书对他确实很好，但杜小草显然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就像他会讨厌任何觊觎徐书的人一样，杜小草一定很嫉妒他。
    果然杜小草自顾自道：“如果我和哥哥能遇上徐书这样的人，我们家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沐京华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
    杜小草却突然哭出声来：“明明哥哥已经脏了，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不是他，非要让我……”
    听他这样哀泣，沐京华却突然对杜宛白感到悲哀。
    他听徐书说过那一晚的故事，杜宛白也受了伤，如果不是徐书正好出门看见杜宛白，也许杜宛白会死在门口。
    可他拼了命要救的弟弟，却在哀叹为什么被强的人不是他。
    就因为曾经的杜宛白被卖去了宜春楼，早已经被人睡过，便注定没有尊严，注定了一辈子都要被人这般对待吗？
    沐京华浑身发凉。
    后来他再见到杜宛白，便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去嫉妒他。
    这是一个可怜人。
    如果他没有遇到徐书，他也会成为这样的可怜人。
    暖房的日子眨眼便是，那天一早，徐书从箱底翻出一早做的新衣裳，他和沐京华一人一套，大红的绸缎，满满的都是私心。
    然后便是订亲的庚帖，找书行的伙计印了整整三百份，不管识不识字，到场的人必须人手一份。
    他们这边收拾妥当，便乘着马车往新家那边赶。
    远远就看到蒋大和蒋晓家的牛车，蒋晓还带上了姜向晚。
    这是徐书第二次见姜向晚，很明显感觉到他的精气神好了不少，见到沐京华和徐书之后，还朝他们浅浅地笑了笑。
    徐书回了一笑，便招呼他们进来坐，桌椅什么的也一早就安排好了，现在只等杜宛白带着沐衣楼的人赶过来，好生火开锅。
    徐书正想着他们为何还不到呢，门外便传来了杜宛白的声音。
    徐书下意识看了一眼沐京华，发觉他正在和姜向晚说话，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这边，才微微松了口气，出门去安排沐衣楼的人。
    其实小翠死的那天，徐书就已经看出来沐京华对杜宛白有诸多不满。
    后来他在和杜宛白交代事情，沐京华明明已经到了，却并不靠近他，而是默默看了许久，只等他们说完话，才突然扑进他怀里。
    徐书便明白这小孩是在吃醋。
    当时明白了他并不点破，只是觉得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后来也时刻尽量注意着和杜宛白的相处，并随时留心沐京华的反应。
    他更希望沐京华能和杜宛白成为朋友，或者，让杜宛白能真心实意地把沐京华当做沐衣楼的主人。
    毕竟这对于沐京华来说，将会是最便捷的一条路，而不必费心费力去收拢人心。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沐京华现在还小，到底不急于一时。
    徐书心下想了许多，其实也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他公事公办地交代了沐衣楼的人，便对杜宛白道：“去后厨做工的人，去找小木槿，他对这边熟悉，你们听他的就是。”
    立刻便有人应声：“可是沐小公子不会说话，我们怎么听他的？”
    徐书蹙眉看了一眼那人，是个很生分的面孔。
    他轻笑一声，又看向杜宛白：“你是故意来找这人给我添堵吗？”
    杜宛白脸色一白，立刻跪倒向徐书求饶：“徐公子，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我……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请您明鉴啊。”
    徐书却不想听，事出突然，他没办法判断到底真的是意外还是某人有意为之。
    他只知道他曾交代杜宛白解决这件事，并因此给了杜宛白不小的权力，杜宛白没有做到，他便不会心软。
    “把这人赶出去。”徐书看了那个哥儿一眼，接着道，“你，扣一个月月钱。”
    领初始工资的那一个月已经过去，现如今杜宛白的月钱已经涨到一个月五十两。
    五十两是沐衣楼的最高价，能甩其他人一整条街，徐书说扣就扣，倒是把在场的人给吓得不轻。
    杜宛白也想说些什么，可还没开口，村长便带着不少村民一同赶来，进门便笑：“福入家门，福入家门啊。”
    徐书转身招待客人去了，沐衣楼的其他人也各自散了，只剩下那个被革职的哥儿和杜宛白留在原地。
    那哥儿姓王，以前跟王婆子关系很好，私下里攒了不少钱。
    后来徐书来了，听说能搞到自己的卖身契，每月包吃包住，还能继续拿钱，本来还很乐意。
    结果干了一个月，才发现每天要做的事情既多又累，到头来还只能拿个五两银子，便不乐意地厉害。
    以前他和王婆子关系好，只是在床上躺一躺，一晚上便能拿个五两差不多，对比起现在，简直就像下了阴曹地狱。
    所以他很瞧不惯受徐书赏识的杜宛白，每天只是站在那里吆喝他们两声，一个月便能轻轻松松拿到五十两月钱。
    他甚至觉得，比起沐京华，杜宛白才是真正的小贱蹄子。
    沐京华勾引到徐书，能让徐书对他死心塌地，那是人家床上功夫了得，是有本事。
    可杜宛白呢，不过是靠着跟徐书先认识，运气好了那么一点而已，凭什么又能拿钱又能被人夸。
    杜宛白能被人夸这件事是最让王哥儿心怀怨怼的。
    大家都是做皮肉生意的，哪里就谁比谁高贵？凭什么杜宛白现在就能自命清高起来？
    所以王哥儿对自己被革职这件事并没有很在意，反倒凑上去对杜宛白道：“看看你，辛辛苦苦给徐书打工，换来的什么好下场？”
    可他话音刚落，竟有一巴掌落在他脸上，裹着掌风，打得他脸生疼。
    他不由惨叫一声，再抬头，竟看见沐京华站在他面前，正冷冷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