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京华出来的时候,徐书只觉得哪哪都好。
沐京华也算正在长身体的关键时期,最近又一直注意着养身体,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
以前那枯黄无力的头发早就变得乌黑浓密,用簪子简单挽起,便足够好看。
身上不再那么瘦,穿衣服也越发好看,一身柔蓝色锦袍,系着一窄金边腰带,衬得他楚腰纤细。
徐书注意到少年腰间挂着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荷包,正想问里面藏了什么,便听曲修道:“你们两个又背着我出去玩?”
徐书朝他笑了笑:“怎么能是背着你,明明是当着你的面。”
“徐书!”曲修气地跺脚,看向沐京华,“沐哥儿你说,你是要师兄,还是要徐兄?”
什么鬼问题,徐书嗤之以鼻,七岁小孩都不这样争宠了。
不过他还是看向沐京华,也想看看小孩如何反应。
谁知沐京华竟从怀里拿了颗糖出来,递到曲修手上:“师兄乖。”
曲修有点不好意思:“你……干什么突然给我糖啊,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和徐书关系最好了,我知道的,我这个当师兄的……”
他说了一堆,最后又把糖塞给沐京华:“师兄不吃你的,该师兄给你买糖。”
说完他又看徐书,哼哼道:“记得早点回来,晚点沐哥儿的眼睛还要上药。”
“知道了。”徐书一看就知道他是没看懂沐京华方才说的话,明明是哄小孩的话,他却以为成什么,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不过沐京华最近也是学坏了,怎么能拿哄小孩的话来哄师兄呢?
但徐书可没打算告诉曲修真相,似笑非笑地拉着沐京华往宜春楼那边走。
宜春楼被他搁置了整整三天,现在镇上和楼内早已经是谣言四起。
外面的人在猜买下宜春楼的人到底是谁,里面的人则想知道这位未来的东家到底会如何待他们。
这可把杜宛白给憋地不轻,这种世人独醉我自清的感觉,让他一连兴奋了好几天,总算熬到今天真相大白的日子。
杜宛白一大早便收拾妥当,在大堂候着等徐书来。
其他人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因为东家三天了都没出现,楼里原本的侍卫、小厮基本也不来了。
这些伙短工、或长工的汉子,都是和东家签正经契书上工的,不想干直接就能走,东家就算是来了,也不好一个个揪着查。
不像姑娘哥儿们卖了身,卖身契都在人家那里存着,也没个自由。
而且他们临走前顺走不少楼里的东西,搞得本就乌烟瘴气的楼一片狼藉,哪怕大家的病都好了,也仍旧都哭丧着一张脸。
只有杜宛白日日都笑,也不知是不是疯了。
这两天有妓子们商量着也想跑,只是到底怕后面被抓回来折磨,一直犹犹豫豫没个动静。
其实徐书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也一早告诉过杜宛白,不用鼓励,也不用挽留,那些想走的,想着法子给他们塞点银钱,放他们走就是。
但直到见到杜宛白,徐书才惊讶地发现这偌大的宜春楼,整整八百多位被签了卖身契卖身的妓子,居然没有一个敢跑。
杜宛白说起这个也唏嘘:“外间世道同样不好,我们这样的人,一贯是被人欺负的,大都没胆子出去。”
徐书看了眼沐京华,心说可不是这样,他家小木槿就既能勇敢地逃出这地方,又能为了他再回这刀山火海。
真傻。徐书揉了揉身后的少年,心底一片柔软。
沐京华有些莫名其妙地朝徐书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到,张了张嘴问“怎么了”,又被徐书捏了脸。
“没事。”徐书又看向杜宛白,“这楼里的人员平日可有登记?”
杜宛白收回了打量沐京华的目光,却不敢猜这位贵哥儿的身份,只点头应道:“王婆子房子有花名册,我去取来。”
徐书嗯了一声,又看向大厅的其余人,人不算多,不过穿着打扮都挺光鲜,只是个个都脸色苍白、表情麻木不仁。
这精气神,怎么做服务业?
徐书轻咳一声,吸引来众人目光后,将放着宜春楼地契和众人卖身契的锦盒拿出来,打开给他们展示。
等看到大家脸上终于稍微有点震惊的表情之后,徐书才开口,随便指了个离他最近的姑娘来问:“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约摸二十多,听见徐书问话,立刻吓得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奴家……奴家名叫彩蝶。”
徐书嗯了一声:“彩蝶姑娘,烦请你把楼里的人都请到这正堂里来,我有些话要交代。”
彩蝶应了一声,却不曾起身,而是懦懦地抬头瞧了一眼徐书,小声问道:“公子,您就是我们宜春楼新来的主儿吗?”
徐书默了片刻,才道:“我不是谁的主,我只是买下了这栋楼而已。”
彩蝶心下想着,既买了楼,不就是她们新的主吗?难不成,这位公子是打算发买了她们不成?
她心下一慌,又连忙去看杜宛白,大家方才都看见了杜宛白跟这位主子聊了两句,可见是认识的。
可杜宛白神色淡淡,不悲不喜,看不出什么来,彩蝶心里没底,只好起身应是,去楼上通知大家下来。
杜宛白也跟着她上了楼,是要往王婆子屋里去取花名册。
在正厅的其他几人却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看徐书的目光胆颤又警惕。
徐书一看就知道他们心底没谱儿,索性也给他们派派活儿。
他随便指了一个哥儿:“你,去沏壶茶来。”
又指着其他的人:“你们这些人,来三个把这副桌椅摆到那台子上,对,就是你们平日歌舞的那个戏台子。”
“再来三个把底下这地方清一清,清出一片能容下八百人的场地,其他人就负责这大红绸缎都撤了,丑地要命。”
“找个梯子,注意安全,拆下的绸缎先扔一边,留着我以后还有用。”
这时候彩蝶叫来的人也陆陆续续下来的,徐书便指挥着他们一起加入:“你们快去找找梯子,一个人上去拆,一个人在下面扶着。”
“等绸缎拆下来,把地也扫一扫。”
“我要的茶还没泡好吗?”
“小木槿,你坐着,不用上去帮忙,小心磕到。”
“你,这个哥儿,”徐书又指了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哥儿,笑着问他,“你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