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哄好了沐京华,齐怀仁就皱着个眉来吃饭了。
他显然饿的厉害,也愁的很,一坐下来就开始重重叹气,叹完才看向徐书众人:“不用等我的,你们快吃吧。”
徐书心说并没有在等你,又给沐京华添了一碗猪肚鸡汤,这才不紧不慢地吃起饭了,他并没有询问齐怀仁的意思,反倒是带着沐京华在这里住了下来。
下午时候,徐书拿着炭笔画起弩图。
徐书曾在书中见过弩,也知道这个世界已出现弩箭,但弩因为构造精密、造价昂贵,很难在军队中普及。早知道这个世界乱,周边征战多,所以看到弩的时候,徐书还特意留心了一下。
他有钱,如果能寻到工匠给自己打造出几个弩箭,就不用天天近战打架了。
但认识萧然后,徐书又在考虑要不要造个大型的弩车出来。简单来说,弩车就是古代的火箭炮,不仅射程远,杀伤力还强,一次可以发至少二十箭,对使用者的要求也并不严格。
他最近都在石桥村盖房子了,自然不希望渝州沦陷,自己落个颠沛流离的下场。所以如果萧然值得信任,徐书并不介意出点力帮着守城。
结果这个想法还没付诸实践呢,萧然就把所有渝州权贵富商连带上他这个冤大头一起给算计了。
徐书当然气不过,写下“弩”字,虽然本意是要让萧然那家伙因为猜不出来意思好好难受上一阵子,但如果萧然真的有种,能放下那些世家公子的矜贵和骄傲亲自来求徐书,徐书并不介意和这样的人合作。
起码是个聪明人。
所以徐书准备未雨绸缪一下,先把弩车的图画出来,至于其他条件可以到时候再谈。
弩车的构造十分复杂的,徐书本人再怎么见多识广,也不可能一比一给画出来。
但徐书可是个读书人,且不说看的书到底是多还是少,书是绝对不会少的。
而且末世时,他在研究所工作,研究所可不只研究化学武器和生物武器。
徐书在背包里翻出好几本介绍古代兵器构造的书,当然也有介绍现代枪械的书,但这些东西贸然拿出来,必然带来不可估计的后果。
徐书可没有拯救世界的想法,对这个国家也没有归属感,外面如何乱,他其实并不在乎。
怕被别人发现端倪,徐书把关于弩车的那部分内容撕下后才带来医馆的,只是他一沉进去,就容易忘乎所以,身边如何完全不入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终于弄明白了弩车的构造,刚放下笔,就发现沐京华正坐在自己旁边写写画画着什么。
徐书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居然是在画手语的科普书,一笔一划很是工整,不由道:“记性这么好,都能默写出来了。”
沐京华听见他的声音,抬头朝他笑了笑,又递给他一杯茶来。
茶水还温热,徐书接来喝了一口,笑他:“明明你才是病人,结果我还要劳你照顾。”
沐京华很认真地朝他比划手势:“是你照顾我。”
这是徐书听多了的客套话,可偏偏看少年一个一个动作比划出来,他感觉不出一点客套的敷衍意思。
徐书突然很想听听少年开口说话。
他本能觉得,少年的声音应该很清冷,可能还带有点南方人独特的软,但语气应该是坚定的,明确的,就像此刻沐京华认真地看着他一样。
徐书心头一动,对外喊道:“齐怀仁,你来给小木槿看看嗓子吧。”
齐怀仁正在药房里转悠,苦苦思索着如何应对宜春楼那怪症,一听徐书在里屋喊他,眼皮就开始跳,但迫于无奈,齐怀仁还是先放下了手头的东西,进去给沐京华把脉。
沐京华其实有点懵,想不明白为什么说着说着话,徐书就突然让齐怀仁来给他看哑疾。
而且徐书是怎么知道他并非生来哑巴的?
齐怀仁挑了个离得近的地方坐下,也不用把脉了,直接问沐京华:“是什么时候不能说话的?”
沐京华比划,徐书负责来翻译:“三年前,阿父死的时候。”
徐书皱了皱眉:“那时候他掉下河,顺着大水飘走了。我站在河岸边喊他,一直喊一直喊……”
徐书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才继续:“后来就下起了大雨,还打了雷,我发起烧,等再醒过来,就不能说话了。”
翻译完少年的话,徐书先安慰他:“没事了。”
这些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沐京华早不觉得难过了,但他还是拉起了徐书的衣角,算作示弱。
齐怀仁将他们两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撸了把胡子,然后才道:“我早把过你的脉,嗓子并没有受伤,那不能说话大概就是因为你阿父的死……孩子,你是不是还放不下?”
沐京华并不觉得自己放不下,人都是要死的,尤其对他阿父来说,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他并不该自私自利地祈求阿父活下来。
沐京华很认真地摇了头。
齐怀仁却说:“人并不总是如自己所想那般了解自己。”
沐京华却并不认同齐怀仁的话。
他很了解自己,不仅知道他不能说话,是因为阿父死后,再不会有人愿意听他说话,他才不说。更知道自己的痴心妄想,了解自己的龌龊心思,明白自己的不自量力……
沐京华看着徐书微微走神。
徐书正忙着追问齐怀仁。沐京华这样的情况很明显属于心身疾病,很可能是阿父的死引起应激,带来的器官衰竭。
但中医对此的了解并不深入,齐怀仁就只一句“心病还需心药治”,让徐书实在摸不到头脑。
但这件事也不宜操之过急,徐书又问了几句旁的,便开始将话题往宜春楼那边带:“我看你这一下午一直在药房里面转悠,结果一没写药方,二没熬药,你做什么呢?”
齐怀仁并没有多想,或者说他从上次听徐书说过一两个药材的功用,又得知药膳之理后,其实一直很想拉拢徐书进医馆来帮忙。
所以徐书一问,他不仅回了,还寻求起徐书的意见来:“那病实在怪,发病者身上起先会长满红斑,过上约莫一个时辰,红斑便会转绿,皮肤也渐渐硬化,行动缓慢,宛如行尸走肉。”
“且这病如瘟疫一般,现在的宜春楼已经有约莫一半以上的人染病,数量似乎还在增加。”
“我起先以为是误食了什么毒草,但细细排查过宜春楼近几日的饮食后,又并无不妥之处……”
徐书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难不成这毒物来自空气?”
“空气?”齐怀仁诧异道,“此话怎讲?”
徐书认真开始忽悠:“战场为混淆视听,有时会用柴草、艾叶和嫩豆叶来发毒烟,如果有人进去,就会泪流不止。这毒烟是人力制造,无色却有味。但假如有一种毒烟,无色无味呢?”
“你的意思是,宜春楼的人吸入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烟?”齐怀仁皱着眉思索其中疑点,“可如果这毒烟当真无色无味,便无法知道毒为何物,更难下药啊。”
“下药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徐书选择卖个关子,“不过我学艺不精,还是不搬弄了。”
“不是,”齐怀仁被他这样一搞,好奇心瞬间上来了,“瞧你这人平日里总意气风发,怎么现在反谦虚起来了?”
徐书便朝他笑,很是和煦:“我有个条件,齐大夫先听听?”
“条件?”齐怀仁皱眉,“我又不是病人,你找我谈条件有什么用?你应该去找宜春楼啊。”
徐书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将少年拉在身前:“我想让小木槿在你这里学医,当然要来找你问?”
“我这里并不收哥儿。”齐怀仁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徐书并没立刻说话,而是拿出了今下午沐京华默写出的手语图示,递给齐怀仁:“这是我家小木槿默的,如果我说,我用这个来当学费?”
齐怀仁一下胡子就给气歪了:“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上次扯那些深明大义的话,现在说变卦就变卦未免也……”
“不要脸?”徐书替他接了话,笑容仍旧如春风,“可那又如何?”
齐怀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