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卑劣下贱,徐书却是正人君子,是高岭之花,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人。
他不求徐书爱他。
不是不想,而是知道配不上。
他只想留在徐书身边,就如徐书所愿,安分守己地做他弟弟,给他做饭、洗衣、束发,让他摸头、捏脸。
可现在……沐京华自嘲地笑了笑,怪不得,昨日徐书落荒而逃,想来是他野心露馅,被徐书一眼瞧明白了,厌恶到不愿再看他。
杜小草见他半天没个反应,急得直跺脚,叫了他三声,沐京华才回过神来,勉强朝他笑了笑,比划道:“没事。”
杜小草瞪大了眼睛:“没事?徐书都要娶别人了,你怎么能没事呢?徐大哥也真是的,他明明都和你睡一起了,为什么还要去娶乐哥儿啊?这样叫,呃,我娘说这样的叫,对,脚踏两只船。是坏男人!”
沐京华不想他这样说徐书,忙去捂他的嘴,他把杜小草拉进屋,比划着解释:“没在一起。我,床;徐书,地板。”
杜小草啊了一声,却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在杜小草的认知里,在一个屋子里睡觉就是睡在一起的意思。
虽说农村人家境不好,家里地方不够,也有汉子和哥儿挤在一个屋子睡的情况,但到了年纪都会用帘子隔开,而且人家都是亲兄弟。
沐京华和徐书可不是。
虽然徐书一直宣称沐京华是弟弟,但显然信的人并不多,或者说根本没有。一来是徐书当时从陈虎手下救人,不少村里人就看见了。二来,则是沐京华和徐书实在太不像了。
这种不像更多是气质。
沐京华长得也好,但这通身的气质怎么看都是农门小户养出来的孩子,抠搜、畏缩、面黄肌瘦,像个黄牛一样日日做活,事事都会委屈自己,因为他们这样的人,谁都惹不得,惹不起。
哪里像徐书,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介绍起自己来都引经据典。他彬彬有礼,却也有脾气,生起气来连陈虎都打,一看便是家里长辈宠着,很少委屈自己。
杜小草想不到这么深,他只是听他娘说了一句,便深深印在脑子里了。他觉得,既然徐书和沐京华不是亲兄弟,却住在同一个屋里,那便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人。
那徐书便不能和李自乐再订婚。
昨晚知道徐书要和李自乐订婚,他可真是气地整宿都没睡,一早醒来就想来找沐京华了。
沐京华却已经冷静下来了,无能为力的事情他怎么想都没用,看杜小草气地直跺脚,反倒安慰起杜小草来。
杜小草替沐京华委屈:“他怎么能这样!”
这话杜小草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一看便是真的替他不值,沐京华心里暖暖的,甚至还有心思宽慰自己,他还有小草这个朋友呢。
两个小孩又黏在一起说了会话,杜小草便被杜大娘叫回家去了。
杜小草郁闷地回了家,沐京华则失神地站了一会,他什么也没想,眼泪也没掉一颗,只很快又拿起抹布继续擦洗家具。
——
徐书今天回得有些晚,一来是他辞别萧然后去找了齐怀仁,号号脉看看自己身体到底如何。二来则是吴勇死缠烂打。
去找齐怀仁的时候,这小老头一开始态度还很好,听见徐书让号脉,神色有些僵硬,号完便道:“你这身子骨硬朗地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号什么脉!”
徐书知道他是惦记那手语呢,看他生气,仍旧不紧不慢地问了好多,直到齐怀仁脸都有点黑了,这次大发慈悲地说起齐怀仁想听的。
“先生想要的手语书,我暂且还拿不出手。家里只有一本,肯定先紧着我家小木槿。本是打算誊抄一本来给先生,但这几日忙着上工,家里又在建房,实在没时间。”
齐怀仁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也觉得自己这态度有些不礼貌,毕竟徐书给他这书一没收钱二没坑人,他捋了捋胡子,又打听起沐京华的身体状态,算是赔礼道歉。
徐书听出他的意思,倒没客气,认认真真说了,又问了一句:“哑巴有可能治好吗?”
齐怀仁思索片刻:“若是先天的哑巴,很难痊愈,但若是后天嗓子受伤或者别的原因导致的,或有可能。”
徐书想起少年那样子,提出了自己的猜测:“他有时会下意识张嘴说话,出生便不会说话的人会这样吗?应当是后天受伤导致的吧,而且时间应该不长,所以张嘴的习惯还没有忘掉。”
“很有可能。”齐怀仁瞧他一眼,“他脉搏微弱,我本以为是身子亏空,给他开了不少调理的药,但上次再探,却发觉他郁气极重,或有心病。这难言之症可能为心病所致。”
齐怀仁幽幽叹了口气:“心病还须心药医,若真是心病我也无能为力。这样,你改日有空,再带他来瞧一瞧嗓子。”
徐书应下,却有些郁闷,这说得有点玄乎,他不大理解。但现在小木槿不在,让齐怀仁必须给个说法也有点强人所难,他便只能告别。
吴勇等在外面,一看到徐书出来,脸上便挂起笑。从听到徐书说人家李自乐没有婚约,他就一直这样了,缠着徐书问东问西。徐书才不惯着他,不想让家里的小孩等太久,迈腿便要离开。
吴勇便说要跟他回石桥村,抓着他袖子,竟还学小哥儿撒娇:“徐兄弟,走嘛?”
徐书眼皮都抽了抽,给吓得。
他不可能带吴勇回石桥村,起码不会带他回自己家,至于吴勇非要跟着,这他管不着。毕竟村不是他的。
他哼了一声,扯出自己的袖子,语气生硬:“随你。”
好在吴勇也知趣,瞧徐书脸上神色不好,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问了他两句。徐书摇头不语,只说自己身体不适,便转身走了。
吴勇这才没跟上。
徐书回家后,心情倒是没那么郁闷了,瞧沐京华做了一大桌的菜,十分丰盛,更是受宠若惊:“小木槿,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做这么多?”
沐京华看他,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是私心使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便会被赶出去,才愈发珍惜能同徐书一起吃饭的机会。
这一不小心,就做得多了,他扯着唇角朝徐书笑了笑,又被徐书摸了脑袋,眼睛便有些酸涩。
真奇怪,沐京华低下头藏住眼泪,想着,明明早料想到这结果的,自己一个人时也不曾有什么,怎么一见到徐书便想哭。
莫不是还心存侥幸,盼着自己一哭,徐书便来哄他不成?
也太不知好歹了些。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