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徐书去找陈虎算账是打算把小孩留在家里的,只是今早上一起来,看到小孩肿地老大的脚,徐书又改变主意,打算带着他去镇上找齐怀仁瞧瞧。
早上两人起的时间没差多少,便一起做了早饭。徐书负责烧火下米煎大饼,沐京华则负责揉面和指导徐书。
他不方便站着,徐书就把桌子搬来厨房给他坐着揉面。时不时问他一嘴粥好了没,饼能翻面了不,场面倒是十分和谐。
早饭也没端主屋,直接收拾了一下桌子在厨房吃了。只是吃着吃着,徐书突然想起来自己昨晚上还买了糖葫芦,居然完全忘了。
他急急忙忙往主屋跑,看到被包在油纸里的糖葫芦糖都化地差不多了,一时有些无奈。
等再回厨房,对上小孩询问的目光,徐书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道:“昨晚给忘了,一会再给你买。”
沐京华却摇了摇头,接过早已经化了的糖葫芦,张嘴咬了一口,而后笑着对徐书比划:“很甜,谢谢。”
因为嘴里嚼着东西,他的脸一边鼓鼓的,像个小仓鼠,看着又乖又可爱。
徐书又忍不住想揉他,还很想捏捏那张脸,感觉会很软。
徐书还在犹豫,沐京华却好像看明白他的意思,主动把脑袋朝他手下凑了凑,意思再明显不过。
徐书顶了顶牙,道:“叫哥。”
沐京华便下意识张嘴叫了哥,叫完才发觉没声音,他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徐书。
他并不是生来就不会说话,所以有时候会忘记自己是个哑巴,下意识张嘴说话,等反应过来便不再张口。
但徐书不知道这些,也从没教过他“哥”这个词如何用手语比划,而且徐书方才说的是“叫”,难不成……徐书也会忘记他是个哑巴?
可这毫无道理。
沐京华想不懂,徐书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确实是忘了,主要刚才小孩的反应,唉,真傻真可爱。
徐书不想多解释,转移话题道:“一会带你去镇上看看脚,换上新衣服和新鞋,现在这个不合身以后就不穿了。”
沐京华便也不再多想,乖乖点头。
吃过早饭,徐书把药炉子端来让小孩熬药,自己则去了一趟村长家。
毕竟昨天村长的态度给到了,徐书就算不打算再把小木槿送到村长家,也不会同他们一家绝交。
而且他去找村长也确实有事。一来是告诉村长以后小木槿就不来了,二来则是谈谈今天就要建房子这件事。
徐书到的时候,沈光一家还在吃饭,看见徐书,沈光连忙起身:“徐兄弟,吃过饭了吗?”
徐书摇头,扫视一周没瞧见沈琳儿,这才道:“我今天带小木槿去镇上看病,以后可能就不劳烦您帮着照看了。另外就是建房子的事儿,第一批砖已经送来,麻烦您通知大家伙们可以来上工了。”
“诶诶,这都好说,我现在就让沈着跑一趟,都是知根知底的乡亲,你放心。”
徐书笑着应下:“您办事我向来放心。”
沈光又看了眼沈大娘,沈大娘连起身,递给徐书一袋子铜板。
徐书没接,只是看着沈光。
沈光叹了口气:“徐书啊,这是当时你给我们的钱,一日五文钱,一共十天的,五十文一文不少。这事是我们办得不妥当,冤枉了沐哥儿,让他受委屈了。你还肯找我帮忙我已经很……”
徐书接过那袋子,拿了五文出来:“这是麻烦您招工的钱。”
沈光连连摆手不想接,直说是自家对不起徐书,徐书却一言不发,只看着沈光说话。等他絮絮叨叨说完,又把那五文往前递了递。
沈光泄了气,只能无奈地接了。
徐书这才满意,一码归一码,他并不喜欢欠人人情。
他又谢了村长,这才转身回家。
家里的小孩已经乖乖喝完了药,正坐在厨房等徐书。看见徐书回来,他甜甜地笑了笑,乖巧地厉害。
徐书随手把装着铜板的袋子扔给他,一弯腰就把小孩抱了起来,放到主屋的床上后,又给他拿了衣裳过来:“换好衣服我们就走,我去门口等你,好了就敲敲床。”
沐京华点了点头,又把那沉甸甸、好像放着钱的袋子递给徐书。
徐书瞧了一眼,没接:“你拿着吧,买点喜欢的东西。”
说完他就出去等了。
沐京华想叫他来着,可他走得太快,理都不理自己。沐京华无奈,打开那钱袋子看了一眼,却被吓了一跳。
那袋子很沉,沐京华刚才就发觉了,可真看到里面那满满当当的铜板,沐京华又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都忍不住想徐书是不是傻了。怎么会有人把这么多钱随手就送他了呢?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他还记得正事,不敢耽误徐书上工,忙换起衣服来。
徐书去门口拦了牛车,多加了一文钱请赶车的师傅多等一会,回去的时候小孩已经换好衣服了。
徐书推门进去,不免有些呆住。
以往小孩穿的都是他的衣服,大了不知几个号,本来就瘦,穿那么宽松的衣服更衬得他瘦瘦小小一个,只让人瞧出可怜来。
但现在穿的合身了,一身靛蓝圆领窄袖长衫,腰间系着一个红色长带,和发间红色发带交映,让人眼前一亮。
但徐书更多的是看小孩的脸。以前只觉得这小脸瘦巴巴的没点肉,现在才看出这孩子居然长得格外精致漂亮。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徐书的错觉,少年眉眼间的那个叫孕痣的东西似乎还变红了一点,更衬得他肤色白皙。
“真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么一穿,可好看上不知多少。”徐书竟是莫名自豪。
沐京华听不懂他说的诗,却知道这是在夸自己,不免又红了耳朵。徐书却已经蹲在床边让他上肩。
沐京华看着徐书宽阔的肩,突然觉得心里满满涨涨,很是满足。
这样就好了,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幸福,沐京华想。
——
等到镇上,徐书先找了吴勇说明情况,这才背着小孩去找齐怀仁。
齐怀仁的医馆一天天似乎很闲,每次徐书去都没见什么人。
不过齐怀仁的态度就明显热情了起来,瞧见他来,捋了捋胡子,竟主动开口了:“什么病?”
徐书把小孩放椅子上,这才道:“他脚崴了,肿一大片。”
齐怀仁打量了一眼徐书,又看了一眼那长相精致漂亮的小哥儿,皱着眉想了片刻,才道:“这是你那弟弟?”
“是啊。”徐书不明所以。
齐怀仁却呵呵笑了两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徐书乐了,这小老头夸他家小孩漂亮呢。他看了眼有点迷茫的小孩,解释道:“爷爷夸你好看呢。”
沐京华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徐书又给齐怀仁翻译:“他说谢谢你。”
齐怀仁又来了兴趣:“这比划的东西是什么?你看得懂?”
“这叫手语。”徐书也没打算藏着,毕竟语言这东西流传越广越方便,“是给不会说话的人设计来沟通用的。”
“这东西我从未听说。”齐怀仁犹豫片刻,“这几年征战不断,也有不少士兵被伤了嗓子再不会说话,你这手语……”
徐书知道他的意思,简略介绍了两句:“还算简单,方便易懂。你先给他看脚吧。”
听出他语气中的催促,齐怀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胡子,缓缓挽起沐京华的裤脚。
看了一眼肿了大半的脚踝,齐怀仁就直接让药童去捣药了,动作太迅速,让徐书不由怀疑这老头不专心。
齐怀仁也觉察到徐书的目光,主动解释道:“昨日崴了脚冷敷过,还算处理得当,现在这些只是淤血,化开就好了。”
徐书这才点头,信了他的话。
齐怀仁又张了张嘴,还想说起这手语的事情,又有点想问那个药膳的事儿。可徐书却眼疾手快打断他:“再给小木槿把把脉吧,瞧瞧身子骨如何。”
齐怀仁闻言不免泄气,却只能给沐京华把起脉,只是把完脉又觉得惊喜。
这么短的时间,这孩子的身子骨能恢复到这个水平,一看就是谨遵医嘱,认真养着了。
这也不是齐怀仁容易满足。而今乱世混战,药材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好些人家根本无力支付。
就算有人咬咬牙买了药,回了家也是舍不得喝。往往一副药煎上七八次,药味儿都没了还舍不得扔,如此喝下去,病只会越发严重。
他来这清水镇这么多年,除了那些镇上的大户人家,还是第一次见到徐书这样如此谨遵医嘱的。
就连一向寡言的他都不免称赞了一句:“养的很不错,亏空的情况已经基本缓解,等把手头的药喝完,就不用靠药养了。只是冬天来了,切记要保暖,如果受了凉,以后很可能会危及子嗣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