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扑通！
    伴随着沉闷的声响，羽毛绚丽夺目的毕方直直地摔落在柔软的草坪上，刚刚安全着陆的她，毫不顾忌形象地瘫软在地上。
    就像一条不会自己翻面的咸鱼，如果不是翅膀时不时抽动两下，估计路过的都会以为她是一具尸体。
    追来的蛊雕则是稳稳落在高耸的石柱上，它拍打了两下翅膀，表情是同样疲惫不堪。
    他和毕方为了在这里寻出路已经飞了太久，可翅膀都快扇断了，也没能找到一条能出去的路。
    这个奇特空间可不像外面那样，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疲乏，相反，一直待在这里的话身体的疲劳和困乏会加倍，并且绝对不是错觉。
    通过妖丹的反馈，蛊雕清楚地知道自从踏入这个空间后，他的身体就发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异常的细微，如果不是因为毕方的表现实在过于夸张，蛊雕也没意识到要仔细检查自己身体的状况。
    其实一开始在进行检查时，蛊雕还觉得是自己多疑的毛病又犯了，可神识检查下来结果却令他震惊不已。
    没错——他和毕方的身体都发生了退化，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退化，相比较于曾经充满灵智的妖体。
    现在的他们身体更趋近于普通的野兽，妖丹虽然还在，可能够运输妖力的脉络却开始发生淤堵。
    甚至让蛊雕一度化形失败，还好目前思维方面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否则等两人真变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野兽。
    蛊雕是真吃不准双方会做出什么，大概率会根据本能互相狩猎吧，他还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这个念头一起，蛊雕脑海里没有浮现平时爱吃的菜式，反而是想到混合着温热鲜血的生肉。
    既甘甜解渴又能饱腹，蛊雕下意识的就咽了咽口水，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立刻化形成了人身。
    他晃了晃脑袋轻声呢喃道:“不行！看样子还是在逐渐受到影响，不能再保持兽身的形态了。”
    将脑袋里渴望吞食生肉的想法赶出去后，蛊雕从石柱上一跃而下，他必须得去提醒一下毕方。
    “毕方！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毕方以为蛊雕又是来催的，所以直接把头埋进翅膀里闷闷的说道:“不行了！我真的快要累死了！”
    “让我再休息五分钟，不三分钟都行！不想飞了！真的不想飞了！”
    “……呼～”看毕方的表现和平时无异，蛊雕虽然有些无语，但还是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可放松归放松，该确认的还是要确认一下，于是蛊雕试探性的说道:“我不是来催你起床，我只是想问问你……饿吗？”
    “饿吗！老娘都快要饿死了！这鬼地方明明这么美！却连个野果子都没有！”一听这个，毕方就和打鸡血一样的瞬间抬起头来。
    “啊啊啊！我好想吃鹿蝶儿（毕方的侍女）做的芡实糕！想吃宜膳坊的烧乳鸽！想喝清甜的莲子粥……”
    “停！把口水擦擦先，然后赶紧化形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蛊雕直接开口打断了某人的报菜名，那些东西听的他更饿了。
    “哦～不对！老娘哪流口水了！”毕后知后觉方，放下自己去擦嘴的翅膀对蛊雕怒吼道。
    她化成人形不过还是摆烂一样的躺在地上，或许是真饿了，毕方随手拽了根草就想往嘴里送。
    蛊雕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将那根草夺下丢去一边，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地方的东西最好还是不碰为妙。”
    毕方直起身子叹息道:“你不至于如此谨慎吧……我经常和植物打交道，这不管是看还是闻，都只是些普通的野草啊。”
    “那可不一定，知道吗？咱们的身体都退化了……”
    蛊雕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告诉了毕方，后者越听嘴巴张的越大，最后更是赶紧盘坐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
    虽然看起来会花上些时间，但蛊雕也没急，因为事情的发展已经失去了控制，急也没用。
    他跃上旁边的石柱，在警戒护法的同时给了毕方一些私人的空间，风景单调的大平原没什么可看的。
    现在唯一能引起蛊雕兴趣的，也就只有那棵参天大树了，他眯起眼睛轻声呢喃道:“那棵树……”
    “我们向着它飞了许久，却始终没能拉进一步的距离，是前行的方式不对，还是说我们在不知不觉间中了什么术法？”
    “……”
    有些想不通的蛊雕再次外放了神识，他的视野在平原上快速掠过，除了那一成不变的草原和一根又一根的石柱外。
    蛊雕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东西，这个地方除了那棵大树以外，其他东西都和复制黏贴出来的一样。
    见继续看下去也没什么收获，气闷的蛊雕收回神识，有些郁闷的嘟囔道:“或许那边已经开始和敌人交手了。”
    “该死！没想到身为百灵山最高战力的我们，这次不仅没帮上什么忙，反而陷入了自身难保的地步。”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死一般的寂静下处处充满了生机。”
    蛊雕闭上眼睛点了点额头，这里一直给他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有一个词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这鬼地方明明这么美！却连个野果子都没有！这鬼地方明明这么美！却连个野果子都没有！”
    毕方的这句抱怨的话，在蛊雕脑海里回响了两次，他像触电一样的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又环视了一圈周围。
    “矛盾……”
    “对！实在是太矛盾了！这里处处有着孕育生命的条件，却偏偏又没有诞生出任何物种。”
    “相反，它还使我和毕方的肉体发生了退化，等等……或许并不是退化？”
    蛊雕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因为思绪又卡住了，他开始努力回想曾经看过的典籍，想要找到些许线索。
    果然，这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在青云观的藏书被玄术世家们瓜分之后，蛊雕在此后的几十年里，没少从各种渠道重金购买人类术法的古籍和传说故事。
    主要是用来和家传的那些古书做对照，他从书中留存的信息中，推算出了好几个大型秘境。
    那把被易遥折断的重剑，就是他抢先特管局一步从秘境中拿到的战利品，蛊雕用起来十分顺手。
    所以在被折断之后，他并没有将其封存起来，但不会炼器的蛊雕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他将自己尖锐的指甲融了，然后浇筑到断端上面固定剑身，虽然没有以前结实，但没到不能用的地步。
    “啧！又开了小差！这样想是想不明白的。”蛊雕赶紧把杂乱的思绪拉回来，他又看了一眼远方的大树。
    随后跳下石柱回到毕方身边，抽出那柄重剑插进地里，确定结界展开之后，蛊雕也盘坐在地进入自己识海内部。
    他要去直接翻找记忆，进入识海是目前最节省时间的方法，而且这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样子。
    于是蛊雕顺利的进入入定的状态，他没注意到身旁不远处的毕方，此刻眉头正微微皱起。
    ————
    毕方的意识空间里
    “我明明是进入了自己的识海，怎么会来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毕方正一脸茫然地发问，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
    这片月下花海的景象让毕方惊叹不已，大片淡紫色的花朵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它们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迷人的光辉。
    每一朵花都十分相似，甚至连花瓣垂下的弧度都是统一的，这真的非常怪异，它们似乎并不像是拥有生命的花朵。
    更像是一些被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虽然都散发着淡雅的香气，但却让毕方有些不寒而栗。
    她曾施术试图去看破这里的真相，但不管如何去试探，哪怕毕方直接出手攻击这里。
    刚刚消失殆尽的花海，只需要一瞬间就能恢复原貌，她的攻击最多带起点风来，花朵在风中摇啊摇。
    一点被摧残的意思都没有，毕方甚至觉得它们在嘲笑自己，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火来。
    好在她心性坚定没有着相，那想要破坏这里的念头刚一起来，就被毕方自己主动按了下去。
    “老娘就不信这里没个尽头，这趟门出的真晦气！这架没打多少，跑这里锻炼身体来了！”
    毕方抱怨了几句后深吸一口气，在平稳住心神后选择继续向前，当然，她这次选择了封闭嗅觉。
    然后便毫不留情的踏花前行，反正它们会自己修复回原样，毕方倒是要看看，这个半路截胡她的空间究竟还有什么特异之处。
    “还好蛊雕没让我真把草吃嘴里，他说的对，这里的一切都邪门的很，鬼知道这些香气有没有毒。”
    毕方继续向前探索着，希望能够找到一些线索或者提示，她快速穿过花丛，能感受着花瓣触碰肌肤的轻柔触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毕方精神越发恍惚，原本有些怒气冲冲的她突然就平静下来，连脚步都不由得慢了下来。
    这里的一切是如此宁静美好，月光柔美，就让她暂时忘却外界的纷扰和烦恼吧……
    啪！
    “吧个锤子！靠！一个不注意就中招了！”毕方就和精分了一样，一边骂一边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蹲下身向附近仔细看去，终于发现了这片花海的秘密，这些花朵之所以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全是为了隐藏混在其中的异类。
    “呵呵！露出马脚了是吧！老娘可不是几岁的孩童，随随便便就会中这下三滥的手段！”
    她说着拨开旁边的花朵，将那朵异类直接曝光出来，虽然它和其他花有着一模一样的外形。
    但它的花茎上却布满了纤细的小刺，毕方扫了自己脚踝一眼，裸露出的皮肤上有细小的划痕。
    造成这种伤痕的罪魁祸首，此时已经被她亲手抓住了，毕方对着花伸出手去，她没有贸然触碰。
    只是将手放在花附近感知，因为沉迷炼丹的缘故，毕方常年和各种灵植打交道，她能感受到，这朵花中蕴含着某种力量。
    “诞生！”一道空灵的声音突然响起。
    “嗯！？谁！”毕方瞬间起身做出戒备的姿态，可这样保持了许久，她都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是错觉？还是幻听？难道那刺有毒？我中毒了吗？”
    “不！不对！我之前应该是正准备进入识海，现在这具身体并不是实体！可恶！有什么在诱导我的认知吗？”
    长久没有被袭击的毕方，终于还是慢慢放松下来，她拧着眉头看向地上的那株奇特的花，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探查。
    “总不会是它在对我说话吧？”毕方说着又慢慢蹲下，向那朵花再次伸出手去。
    “为什么！吾等是被母亲允许诞生的！凭什么要回去！”这次的声音不再空灵。
    “！！！”
    毕方的手下意识想往后缩，但又被硬生生忍住，她深吸一口气把手靠的更近了一些。
    “不要怕！祂不过是突然空降下的神明！神弃之地中祂没有任何后盾！吾等才是这个新时代的主人！”说这段话的应该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
    “获得蝼蚁的信仰又能如何！”突然，这声音语气又变得异常严肃低沉。
    “不！吾等不承认这个预言！凭什么！凭什么要吾等回归混沌！”
    这里声音是好多人混在一起，很杂乱，毕方耳朵开始嗡嗡作响，她意识刚有些恍惚。
    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就在她脑袋里炸了出来:
    “是母亲允许吾等诞生的！吾等岂是蝼蚁可以比拟的存在！汝为何不选择吾等！不接受吾等的信仰！”
    “……”
    毕方被这一下弄得直接摔进花丛，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在低吟:
    “罢了……既然吾等注定要被丢弃在这旧时代，那……新时代的存在便也没了任何意义！”
    “摇篮啊！吾等的母亲啊！您为何！没有选择吾等来作为新世界的宠儿！恨！好恨啊！”
    “吾等以全族血脉诅咒这个新世界！让它在诞生之初，就迎来毁灭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