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令你,你,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佑柏安的语气小心翼翼中,又带了点期许,他希望自己能听到那个肯定的答案。
祁无令并没有正面回复这个问题。
而是伸手抚摸了一下佑柏安的脸庞。
祁无令歪头,道:“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刚进入这里的时候。我和你说的第一句话是——有没有人说过你脸上的花纹很特别。”
佑柏安听到这里已经不用多言了。
事实上他也说不出来话了。
祁无令说的这些,都是第一次时经历的。
那个时候所有的事物都按照正常的运行轨迹向前发展。
祁无令在他二十三岁时进入了这个游戏终端。
当时的佑柏安原本还在沉睡。
是祁无令的到来,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于是佑柏安凭空出现在了祁无令的身边。
佑柏安原本空洞迷茫,在他的眼神聚焦到祁无令的身体上时,佑柏安感觉自己沉睡前的记忆,那个亲手创造它的主人与祁无令联系在了一起。
佑柏安当时尚且不明白这个感情叫什么。
就连祁无令朝他走近了都没反应过来。
祁无令当时对这个终端内的游戏很感兴趣,原本打算随便进一个游戏探探虚实,没想到就碰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
金发长灰,浅灰色的眼睛。
当时的祁无令一眼就注意到了佑柏安眼睛下方的玫瑰暗纹。
于是祁无令在路过这个男人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有没有人说过你脸上的花纹很特别。”
这便是他们相遇的开端。
真正的初识。
从那之后佑柏安便再也不能控制自己,总会出现在祁无令的周围,不管是日常中还是游戏里。
佑柏安耗尽了巨大的心力才走到了祁无令的身边。
那时候的祁无令并没有参加刚开始的荣耀联赛,他性格孤僻,孤狼玩家也并不愿意组队。
如果不是因为发现自己卷入了一场阴谋风波当中祁无令大概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直至人生终结。
说起来祁无令后来之所以愿意接受佑柏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祁无令当时习惯了这个怪物的存在。
对于他来说,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感情是不是喜欢,只是以他当时的认知与理解来看,如果两个人类长期处在一起,进行精神陪伴和物理陪伴,那么最后这两个人类容易结为伴侣。
所以祁无令理所当然的把这个怪物和他的关系划到了伴侣一栏。
而佑柏安则更不了解,他的一切知识都是靠模仿和认知得来的,他比祁无令还不懂感情。
只知道他愿意待在这个人的身边。
而这个人愿意留着他。
佑柏安当时的思维很简单——祁无令是它的创造者,所以它无条件服从于祁无令的任何指令。
所以他们相处的模式很奇怪。
一种很理所当然的伴侣,像是朝夕相处的朋友。
他们仿佛在谈一种很奇怪的恋爱。
冷漠青年与玫瑰怪物的碰撞。
祁无令会在回忆起小时候经历过所有悲惨事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讲述给佑柏安听。
祁无令的故事原本是没有听众的。
但在那一刻,他的过去终于有第二个人知晓了。
而佑柏安则没有过去,因为它在没遇到祁无令之前一直沉睡,感知世事变迁而无动于衷。
所以他很乐意倾听阿令的故事。
虽然,他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阿令在自己的故事里那么的孤独又悲伤。
所以当佑柏安得知祁无令幼年从公园醒来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又因为拐卖被人用铁锤砸双腿乞讨又躺在冰冷的黑作坊手术台上的时候,一个人在公安局待到最后没有人接他回家的时候,因为同学的玩笑被捅了四五刀却只用赔二十万而他却需要辍学的时候,一个人孤独的睡在那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解决不了温饱甚至要去翻垃圾桶的时候,这样的时刻太多了——
这些无数个瞬间都成为了佑柏安想要回去的执念。
他时常在想,如果他能早一点遇到祁无令就好了。
而祁无令意识到他的内心真正住进了这个人的时候就是在沈御司出现之后。
当祁无令明白他会失去这个人的时候。
祁无令就好像突然间就被人打开了心智,
那些感情和情绪豁然开朗,他仿佛在一瞬间就理解了全部。
感情的开关一旦打开那便是波涛汹涌,川流不息。
当祁无令第一次因为这些事情,情绪爆发的时候——佑柏安心痛了。
这个怪物感受着生命里从来没有过的体验,终于意识到了一种名为爱的东西。
自此后,因爱而结缘的循环往复终不曾停歇。
佑柏安终于如愿以偿的在重新来过的每一次时,都强行突破自己,透支能量与生命提前苏醒,而后出现在了祁无令的身边。
从幼年到高中到长大——
尽管佑柏安知道他的存在不会在祁无令的记忆里留下任何波澜,但至少都当时他的阿令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一直都陪在阿令的身边。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祁无令发现自己回到过去的时候,看到了场景和记忆里的不一样,就像是佑柏安说的那样:阿令,我永远是为你而来的。
祁无令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他在当时意识到这个情况的时候,就迫切的问了佑柏安一个问题。
他在公安司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待的时候,佑柏安是不是去接他了。
这一切的一切,在祁无令所有记忆回笼的时候,骤然清晰。
那个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怪物,一直不曾走远。
祁无令,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矫情了,他反复的想佑柏安说过的话。
我一直都在阿令能看的到的地方。
祁无令的耳边响起这句话,他之前还说是骗子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祁无令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本就荒凉,我的心原本干枯的像沙漠,没有人能走进这里,这里荒无人烟,没有人愿意在这里扎根,他原本已经忍受了只有孤独的世界,学会欣赏沙尘暴,一个人安然无恙。
直至一个怪物的到来,他不需要水,不需要良好的空气,他说他可以在沙漠存活,你原以为它是仙人掌,但他却将自己开成最美丽的花,跟你说,你的世界这么美就像玫瑰一样。
祁无令的心,在这一刻软得一塌糊涂。
佑柏安用另一只手轻轻拉过祁无令。
他笑,语气也是止不住的满足:“小疯子回来了,真好。”
“阿令——我好爱好爱好爱你呀。”
祁无令点点头:“我知道,你不用说了。”
“要说的,我一直担心阿令要是一直想不起来我,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祁无令翠绿色的瞳孔染上了笑意:“怎么,我不要你了,你怎么办?”
佑柏安似乎被这个可能性给吓了一跳,伸出手将祁无令的腰身圈在了自己的怀里,故作凶狠:“不可以,我是你的了,你不要也得要,小疯子不可以翻脸不认人,提起裤子就走。”
祁无令忍无可忍:“你这都是从哪学的?提起裤子就走?”
佑柏安分外委屈的蹭了蹭祁无令:“你都,你都那样对人家了……把我吃干抹净,现在要是不要我,那不就是提起裤子就走人吗?”
祁无令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拳呼了上去。
“你要再多说一句就滚。”
“噢……阿令凶我。”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副娇柔做作的姿态。
诶呦祁无令心中那个气呀再看到佑柏安浑身的伤口时又气不出来了。
是呀——现在的见面,也不过是短暂的。
只要祁无令一天没有办法留住佑柏安,佑柏安就迟早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