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我问道:“刘叔叔,这边去清泉镇,有近路吗?”
刘显军说:“响洞镇去清泉镇,有三条路线!有一条大路,经过江口镇,回到县城,到二环,从一桥过去,经过莲台镇,这样绕了一个大圈!另一条是从江口镇通清泉镇的乡道,走这条路尽很多,开车骑车都方便。另一条就是小路,这条路直通清泉镇,只有步行或者骑自行车和摩托车,全是乡间小道,路不好走,不熟悉的很容易走错路,你还是走乡道好走一点,路也好找!你一路不要多管闲事,走自己的就行了!”
我们吃完饭后,我把自行车推到他家车棚里,他家摩托车三轮车自行车都有,还有汽车轮胎的痕迹,应该是他儿子开成都去了。没想到做媒婆的人,竟然这么有钱!我把吴老师送的二十个松花蛋,拿出来送给了刘显军。
刘显军把我带到他家客房的其中一间,客房在三楼。他家的房间太多了,我估计了一下,楼上楼下最少有二十多个房间!房间装修很漂亮,墙壁全部刷白了,房顶四周还有石膏线条,房间中央还有一个造型奇特的艺术吊灯。客房的床是宽一米四的床,上面有床垫,我坐了一下,床垫里面还带弹簧的。我洗漱完以后,往床上一躺,竟然特别的舒服!这是我第一次睡床垫,人躺的位置,往下沉了两公分左右,柔软舒适!有钱就是好啊!比我家的竹片加稻草的床,舒适若干倍!
我躺舒适的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后,我告辞了他们,去往江口镇的路。骑行了一个半小时,到了江口镇。我找路人打听了去清泉镇的乡道,顺着乡道骑行了五公里左右,前面路上躺着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头,正在痛苦的呻吟。我以为他摔倒了,忘了刘显军叫我不要多管闲事的叮嘱,我把自行车停旁边,蹲下问道:“老爷爷,你怎么了啊?是走路摔倒了吗?”
老头痛苦的呻吟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过去把他扶着坐起来,他依然痛苦的呻吟着!我问:“老爷爷,你到底怎么了啊?”
这时候我身后传来一个尖锐得令人不舒服的女人声音:“怎么了?你把我爸撞倒了,还问怎么了?”
这时候和她一起的一个四十多岁,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男子,说:“小伙子,你撞人了还不赶紧送医院!看他那么痛苦,你良心喂狗了吗?”
我给搞懵了,我说:“我没有撞他啊?我路过的时候,他就在地上躺着!”
这时候另一边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说:“我刚才看见,这个小伙子骑自行车,骑得特别快,一下就把这老先生给撞倒了!”
我一听,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我说:“你哪只眼睛看见的啊?胡说八道吧!”
这时候凶恶的男子,过来抓着我的衣领,握着拳头,朝着我胸口一拳打来。猝不及防的我,被这一拳打倒在地,大概半分钟后才喘过气来!
我憋红了脸说:“你们无理取闹,我好心扶老人家起来,你们不感谢我就算了,还诬赖我撞人!还动手打人!你们太过分了!”
那个尖锐的女人声骂道:“去你妈的逼,小小年纪不学好,撞人还想赖啊?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扶他啊?而且还有人证!你想赖,没门儿!先把人弄医院做全身检查,再到派出所报案,把这种人抓起来!”
我说:“我真没有撞人!我也没钱送他上医院!”
那个女人说:“没钱?给我搜!”
那个打我的男子,过来把我身上的钱全部搜了出来!还剩一百零八块钱,我连矿泉水都舍不得多买一瓶,省下的钱竟然被他全部拿走了!
我说:“你们这是抢劫!”
凶恶男子怪笑道:“抢劫,我抢劫你妈!”过来又踢了几脚,痛得我蜷缩在地上!然后一把扯掉我背上的书包,推着我的自行车,老头竟然也爬起来,原来他并没有受伤,一切都是在演戏!他们四个人扬长而去!
我痛苦的躺在地上,就算再傻我也明白了,这是一伙专业碰瓷的人!就这样把我所有钱拿走了,把我自行车拿走了,把我书包拿走了,里面还有吴兆碧送给我的内裤!有我的衣服!我被子褥子在自行车上,也一起被拿走了!把我洗劫一空!吴兆碧送给我的牙刷和毛巾也在书包里,被拿走了!现在所有东西都没有了!我感觉心灰意冷,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抢走了我所有的财物?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身上的痛楚让我不得不相信!我善良的好心,老天爷就这样报答我的?老师教育我们,要助人为乐!从小我心里就有一颗助人为乐的种子!平时看见谁需要帮助,我都义不容辞的去帮助!是老师错了吗?是我错了吗?还是这个世道错了?
我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痛苦与憋屈,超过肉体被揍的痛苦。我后悔为什么没有听刘显军的叮嘱?他叫我路上不要多管闲事,他对这边熟悉,这些犯罪分子所长的勾当,他应该都清楚!说明这是一伙惯犯!能在这里长期祸害人而没有被抓,肯定有其原因!
我想要去报警,但是想到我们镇的大黑熊,杀人强奸还发见义勇为奖,我又犹豫了!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土皇帝和当地各种黑恶势力都有勾结的!
我无助的坐在地上,心中懊悔与痛苦,深深折磨着我!我捡十一天废品的钱!还有周爷爷送给我的五十块钱!还有我所有的物品和唯一的交通工具,我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我所有的东西都不属于我了!我觉得我还不如马路边跑的那一条小狗,至少它能保护自己!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果和满脸横肉的人公平的打架,我不一定会输给他!但是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给我突然袭击,把我打倒在地,又重重的踹我几脚,让我没有还手之力!我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了委屈的泪水!我太难了!如果今后看见有一个真正被别人撞倒的老人,我也不敢再去扶了!他们的举动,让我对这个世界彻底的失望!我又想到大姐二姐,我的心痛苦的抽搐!我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痛苦的哭了起来!我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学生而已,老天爷为什么让我有这么痛苦的遭遇?
我想我的善良是原罪,我的善良是错误的根源!犯罪分子,利用我的善良,对我诬赖,对我敲诈勒索,对我实施抢劫,对我拳打脚踢!我却无能为力!愤怒与痛苦,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开始扭曲,我想杀光这些坏人!
我正在痛苦哭泣的时候,一个拿着锄头路过的五十多岁妇女,看见我坐地上哭泣,说:“小伙子,快走吧!我经常看见和你一样的受害者!你还不走,等一下他们又出来摆摊,看见你在这里,还要打你!”
我抬头看着他,说:“阿姨,他们不怕警察吗?等一下我去报警!”
拿锄头的妇人说:“很多人报过警,但是没有用!这里是江口镇和清泉镇交界处,警察就相互踢皮球,关键是,人家两个镇的都是孝敬了的,所以受害者不计其数!还没有人管!”
这里是两个镇交界处,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好不容易知道了陈怀道和陈怀德兄弟俩,在清泉镇,我一定要找到他们家!
我问道:“阿姨,这里到清泉镇有多远啊?”
拿锄头的妇人说:“前面就是清泉镇的管辖范围,这里到清泉镇上有六公里!快走吧!是非之地,早点离开少受点伤害!”
我站起来,无精打采的往前走,甚至都忘了给那妇人说一声谢谢!我想走路到清泉镇派出所,像上以前那几个镇的派出所一样,叫他们帮忙查一下陈怀道和陈怀德的住址。
我一边走一边想,经过今天这件事情,我突然成熟了很多!如果陈怀道和陈怀德兄弟也是孝敬了的,我去派出所询问,岂不是暴露了我自己?人家肯定是不会告诉我,还会打草惊蛇!这两个人贩子能在这个镇安安稳稳,在大巴县和阳县公安局联合执法下,都安然无恙,应该和清泉镇派出所有关系!甚至他们有可能是一伙的!如果情况真的这么复杂,我应该怎么办呢?现在我一无所有了,没钱连生活都成问题!我不可能又回桥底下去,找周爷爷,和他捡十几天废品再来找吧?我不甘心!
既然已经知道在这个镇,我就每一个村,一个村一个村的打听,肯定能打听到!但是没有饭吃怎么办?晚上住哪里?我现在想不到那么多了!前面就是一个村子,我走进那个村子,一块红薯地里,有一个矮小中年妇女正在翻红薯藤。她弓着腰,双手不停的把一条条长长的红薯藤,拉顺在隆起的坎上,漏出沟。有的红薯藤甚至两三米长,跨越几沟坎,和别的沟坎上的红薯藤纠缠在一起,就像瞒着自己爱人出轨的人一样,拽都拽不回来!只见那妇女拉扯着一条长藤,用力一拉,长红薯藤竟然断了!她余光看见我在路边看着她,问道:“小伙子,当农民辛苦吧?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背着太阳过山,辛辛苦苦一辈子,要钱没钱,当农民难啊!年轻人要好好上学,考大学才是走出农村的最好办法!”
她竟然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可以看出,她平时过得应该不太好!我问道:“阿姨,这里属于清泉镇管吗?”
中年妇女站直了身子,双手反背后揉了揉她的腰,说:“是啊!我们这里是清泉镇清水村,你有什么事啊?”
我看清楚了她的脸庞,竟然眉清目秀,瓜子脸!只是眼角有些许鱼尾纹。我问道:“阿姨,我有两个表叔,叫陈怀道和陈怀德,你们村有这两个名字吗?”
这个妇女说:“我们村都没有男人姓陈的,只有娶进来的媳妇有姓陈的,我就姓陈,叫陈丽!我们村大部分人都姓舒!”
我问道:“陈阿姨,你知道别的村有这两个名字的人吗?”
陈丽说:“这个还真不知道!我老家是湖北的,嫁你们四川来快二十年了,我只对这个村熟悉,别的村还真不熟悉!”
我说:“陈阿姨,你湖北人说四川话这么标准啊?一点都听不出外地口音!”
陈丽呵呵一笑,说:“在这里时间久了嘛!”
我说:“陈阿姨,你是怎么嫁四川来的啊?不会是拐卖来的吧!”
陈丽笑着说:“当初改革开放刚开始,我就去广州进厂打工,和门口的保安,我老公舒昌龙认识了!后来她追我,我就嫁给他了!当保安工资太低,生小孩后,一家人开销大,工资根本不够用!后来跟老乡学干电工,家里开销就够了!”
我说:“干电工的工资很高吗?”
陈丽说:“电工的工资也不是很高!和其他打工的差不多,工资比泥水匠低多了!好再电工有外快,上一天班当两天三天!”
我说:“什么外快啊?这么有油水!”
陈丽笑着说:“你问这些干嘛啊?不会是你也想学电工吧?我劝你,还是好好念书的好!”
我微笑了一下,问道:“阿姨,这个村的隔壁村怎么走啊?我去隔壁村打听一下!”
陈丽说:“我们这个村是两镇交界的村,这条路到我们村,十个生产队,都是围着这山下,到最后一个生产队,路就结束了!你往回走到大路上,往前走两公里左右,有一条右拐的岔路,过去就是方家村,你过那边去问问吧!”
我说:“好的!谢谢陈阿姨!”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听见陈丽自言自语的说:“这么小就不念书了,到处跑!不吃学习的苦,就要吃生活的苦!我儿子也不努力学习,都十九岁了,要高考了,总要考上一个大学才好!”
我快步往前走,听不见她絮絮叨叨在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