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让无辜的你承受了我的深仇大恨!我为自己给你带来的无尽伤害,感到万分地抱歉和愧疚!!!
一句“对不起”也不能表达蒋璇深深地自责和内疚。
“都过去了。”陆西辞轻轻地说,“我们都需要放下过去,才能安稳前行。”
蒋璇笑了,松开他的手,让他拿走终端。
卡兰德看着她的断臂还在滴血,忍无可忍,上前将她一把抱起,向着陆西辞和许司楠道,“就聊到这里吧,她的伤势不能再等了。很抱歉,我得带她离开了!”
他转身抱着她离开。
蒋璇确实已经到极限了,撑着最后一点精神,转头对许司楠道,“小司楠,星舰就要撞毁了,他就拜托你了……”
卡兰德闪身进到“清风”驾驶舱里,直接将蒋璇放到了医疗舱内。然后才对着陆西辞和许司楠说道,“各救生舰艇正从星舰撤离,你们可以寻找最近的救生舰艇,请求收容,祝好运。”
“清风”驾驶舱关闭,机甲迅速离开。
许司楠也不敢耽搁,蒋璇把陆西辞拜托给她,她就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她拉着还在呆愣看着机甲离去身影的陆西辞,叹了口气,登上了她的微型采访机甲“饭团”。
开启“饭团”所有动力系统,她全速飞驰,寻找撤离口出去。
许司楠找了一圈,最后还是从巴顿·修斯轰出的舱壁破口处飞出去的。
紧急撤离的这段时间里,撞击星舰外壁的泰坦虫兽们找到了这个破口,一个接一个地钻进星舰内部,“饭团”就是在这些庞然大物里,溜缝出去的。
进入星舰内部的虫兽开始疯狂地四处破坏,冲撞高层建筑、压毁商铺……所作所为跟前三只如出一辙。
终于,他们看到了不远处的一艘救生舰艇,许司楠立即给舰艇传消息,请求收容。在救生舰艇允许并打开备用收容通道后,“饭团”努力飞奔,最后他们成功获救。
宇宙里漂着三四十艘救生舰艇,它们努力远离星舰,远离星舰外壁上的泰坦虫兽,生怕被那些恐怖的家伙们发现。
失去了主引擎的星云七号,内外损毁了不少位置,这艘巨大的星舰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它没了动力,逃脱不了“米奈尔达”的引力捕获,它将继续围绕着这颗行星旋转,直到撞上大气层。
仍然有救生舰艇不断从星舰上脱离出来,朝着它的反方向奔逃。
星舰上共有十万人,救生舰艇限载一千人,也就是需要一百艘舰艇才能满足所有人的撤离,但——远没有那么多舰艇成功逃离……
找不到破口出来的,还没启动升空就被泰坦虫兽压扁的、好不容易出来又被舰外虫兽给顶进去的、被虫兽上颚钳子一口绞碎的、被长腿刺穿的、被一触须抽断的……
数不胜数……
获救的人们沉默着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些舰艇生生爆炸毁灭,在宇宙中开出“金灿灿的花火”……
许司楠举着她的终端,沉默地记录下了这一切。
不知是谁,突然低声地唱起了安息之歌,渐渐引起所有人共鸣,大家加入了进来,重复不停唱着这首歌谣。
星云七号撞上了“米奈尔达”的大气层,整艘星舰开始碎裂,大块大块星舰残骸燃烧着穿破大气层,携带着长长的尾巴,朝着桃源星撞击!!!
陆西辞抱着陆沫沫,看见了那颗淡绿的星球上,亮起了巨大的一团火光,接着以这团火光为圆心,火线向外急速扩散,圆心中央冒出黑色的巨大蘑菇云,升腾的蘑菇云蔓延着遮蔽了中心的火光,只余火线不断地外扩、外扩……
在这颗淡绿色的星球上产生一块黑灰的圆斑,不断变大、变大……
……
“看到了吗?德鲁弗,那就是‘r’送你的礼物!”
巴顿·修斯大笑着,又开了两支昂贵的红酒,递给他一支,“为了纪念这激动人心的一刻,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德鲁弗望着那颗正在受难的桃源星,心绪复杂,他问,“‘r’他,是什么意思?”
巴顿·修斯仰头吞咽了几口红酒,替他联络“r”,“你可以亲耳听他说。”
视频通讯里的“r”依旧没有露面,只是背对着站在真皮沙发前,手执着清澈透明的酒杯,缓缓将其中澄清的酒液泼洒在自己面前。
他看上去庄严肃穆,躬身三次久久不起。
末了,才用他低沉的嗓音说道,“为了你的亲人朋友,和那五万枉死的雇佣兵们报仇雪恨!这笔账,今天终于向联邦政府讨要了回来,不肯交出罪魁祸首,那就应该付出同等的代价!
‘米奈尔达’上驻扎着人数上万政府军队,还有不少侵占你们家园的掠夺者,这些人踩踏着亡者的遗骨,逍遥快活、肆意妄为,难道不应当用生命去赔罪,祈求亡魂的宽恕吗?!”
德鲁弗看着“c级桃源星米奈尔达”,那颗原本属于他们的星球,大家本应该幸福快乐地在上面繁衍生息,可现在却深埋在土地之下,那些人还要压着他们的遗骸在上面歌舞升平,风流潇洒……
而联邦政府明知这一切,却缄默不语!甚至纵容这些恶徒,侵占、享受着他们的星球!
“呵呵呵呵……”他笑得冰冷,脸颊上却有滚烫的液体滑下,他轻声对“r”说,“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r”也笑了,高声道,“今日,那五万亡魂——终得安宁!”
巴顿·修斯拿着他那支红酒,倾倒在自己身前,虽什么也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清楚明白了。
德鲁弗举着红酒瓶,缓缓倾倒这嫣红的酒液,酒液落地,在地上溅开,刺目的红缓缓汇集,连成一片,就像那些人的血,血债总是要血偿的。
“为了星际的明天!!!”“r”说,“为了不再有这样的惨剧!为了不再活在联邦政府编织的谎言下!为了我们自己的人生!我们要自主,不惧困难,不畏艰险,不留遗憾,凭心而活!”
德鲁弗抹去了眼角的液体,静静看着“米奈尔达”,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安息吧!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的伙伴……
……
星际联邦524年10月13日,星云七号星舰,由天女星出发前往赫兰卡特,航行五天之后,经过数次惊险曲折,最终撞击“c级桃源星米奈尔达”,以整艘星舰的湮灭,为这趟航行打上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感叹号。
“米奈尔达”因星云七号星舰的撞击,受到史无前例的波及,大爆炸之后,人类驻地损毁,尸横遍野,惨绝人寰,整颗星球就如同人间炼狱一般。这颗桃源星上的原始生态,也被严重破坏,大气和水源重度污染,引起许多物种灭绝。其损毁之巨、牵连之广、不可估量。
当星云七号突然跃迁来到“米奈尔达”附近时,这颗星球上的联邦政府驻扎军队,立即报告给了上级,再由上级经过层层汇报,加急送到赫兰卡特。
联邦政府紧急视讯会议再次召开,连线“米奈尔达”驻地军队全程直播,寻思对策,就在那些与会者唇枪舌战时,看着星舰遭受泰坦虫兽摧残,看着星舰遭受反联武装势力轰炸,看着星舰主引擎爆炸失去最后逃离引力捕捉的机会,看着……星舰撞击桃源星!!!
这时,政府紧急派遣的营救先遣队,还在跃迁前往的路上。
砰!不知是谁拍了桌子,声音从视讯视频里传出,惊醒了呆愣住的各政府官员。
“简直狠辣决绝!前所未见!骇人听闻!无法无天!”
一连用了四个成语,也无法形容这位联邦第二高官心中的感受,他就是星际联邦政府总理——莫格利特。
“必须依法逮捕这些狂徒!接受联邦正义的审判!让他们在所有星际民众面前,忏悔认罪!”
联邦政府特邀《联邦星报》对此事做了详细的报道,一连使用了三块版面来叙述事件始末,归咎于以“r”为首的反联武装势力丧心病狂的恐怖袭击,星云七号星舰、“c级桃源星米奈尔达”都是无辜受牵连的牺牲品。
此报道再次掀起轩然大波,网络上对“r”及其团伙一片谩骂,愤怒的星际民众在各星系的主星上自发组织游行示威,用各自的个人终端,高举着标语光幕:“‘r’星际反人类者!”、“‘r’去死吧!”、“‘r’为无辜者偿命!”、“‘r’受死!还我星际安宁!”……
在群情激昂、舆论发酵到最高峰时,“r”发布了一则视频,并配文:“当年‘c级桃园星米奈尔达’的真相!究竟是谁在说谎???各位,联邦政府的选择,从来都不是星际民众!!!”
视频一经发出,其下评论区首先就经过一轮爆炸的情绪输出,顺道各种拉踩批判加恶毒诅咒!然后才有人抱着揭露“r”鬼话连篇的心态度去看,直到一整段视频看完,他们却沉默了……
观看者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沉默了下去……
这段视频,来自于德鲁弗和他的几个小伙伴,当年用来逃走的小型飞船。
他们在中型星舰上,记录下了整个事件的始末,并将这份影像资料转移到小型飞船上,才幸免于难。
视频中,临时驻地在这颗星上清晰可见,确有一支武装力量强大的联邦军队跃迁而来,直接袭击了这片临时驻地,将所有驻地中的雇佣兵们屠杀殆尽,现场火光冲天,血流成河……
原来,“r”所说的屠尽“c级桃源星米奈尔达”原住民,是真有其事!并非信口雌黄!
一时间,大部分的星际民众都选择沉静下来,开始反复思考、推敲……
政府紧急派遣的营救先遣队终于姗姗来迟,分为两队,一队在“米奈尔达”附近陆续收容救生舰艇,一队环绕桃源星查探爆炸后的情况。
仅有六十余艘救生舰艇逃过了这场灾难,星云七号星舰上遇难者近四万人,桃源星上的遇难者还未统计,看爆炸波及范围,想必只多不少……
陆西辞、陆沫沫、许司楠所在的救生舰艇上,前来营救的政府军队士兵正在安抚他们这些幸存者,问询一些星舰上发生的事情。
有些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也不想回忆;有些人念念叨叨全是胡话;有些人东一句西一句毫无逻辑;有些人张口闭口都是救命,什么也问不出来;只有少量人尚有思绪,也只是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不知内里。
许司楠离开“饭团”时,带走了采访机甲里的内存芯片,藏了起来,她出身战地记者,藏东西很有一套,谁都发现不了。
那些士兵问询她时,她装作惊骇的样子,直言什么都不知道。
转头询问陆西辞时,陆西辞也闭眼摇头,一副不忍回忆,心中受创的样子。
那些士兵也不好做得太过,越过了他们,询问下一个幸存者去了。
待士兵走后,许司楠问陆西辞,“你要去哪?回天女星还是前往赫兰卡特?”
陆西辞摸了摸已经回到他右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上面还残存着蒋璇的血渍,他默了默,回答道,“赫兰卡特。”
他本就是拿着联邦调任令前往赫兰卡特就职,只因蒋璇横插一脚,偷走了他的终端,为了追回终端,身不由己地卷入这一系列的事件之中……
就像大梦一场……
梦醒之后,他就应该继续他原本的职业计划,前往赫兰卡特53区天使团报到任职,续写他的百年工作史上的新一页。
“幸不辱命,我也算完成了她的嘱托。”许司楠一笑,接着对他道,“我回我的《娱乐最靓番》,有机会再见。”
她对他伸出了手。
陆西辞回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抗拒别人的触碰,也能没有心理压力地,去触碰别人。
陆沫沫埋进他怀里,瞅着他爸,问,“沫沫还能再见到妈妈吗?”
陆西辞摇了摇头,“爸爸,也不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