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施仁政於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
这是以孟子的话引为开篇,郭从蔼顿住脚步,打算继续听下去。
“行王道、持中庸、求平衡,仁政在于选贤纳能、广听谏言、讲义求睦、博施于民而能济众......”
这是前言,之后应该就是论证。
郭从蔼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一众学子中的少年身上,之前就打听过江宥帧。
听闻此子天人之姿,风姿绝佳。如今在这一众学子中,此子最为出众,鹤立鸡群,约莫就是他了。
众人听得入了神,当听到“兴修水利、富农利民”之时,众人不禁若有所思,有的学子则欲言又止。
郭从蔼听得连点头,这篇文章引经据典,辞藻华丽,但并不空泛,相反还比较务实。
不过在听到‘兴修水利、富农利民”之时,却皱紧了眉头。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郭从蔼转头去看,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对面是一名不惑之年的男子,只是鬓边掺杂着银丝,让他看起来有些沧桑。然而此人面容白皙,眉心中间却有一道竖纹,说明经常为了琐事烦心,劳心劳力。
郭从蔼连忙要行礼,却被对方止住。这人指了指书舍,随后就站在原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郭从蔼立刻诚惶诚恐地站在此人身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然而助教陈恩绘接下来读到开通边关互市和海市,不可闭关锁国之时,郭从蔼顿时捏了一把汗。
他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左前方男子的神色,果然看到男子皱紧了眉头,顿时更为心惊肉跳。
读到此处,就连陈助教都有些心惊了,喉咙都开始发紧。
这小子是什么都敢写啊!再看下方内容,发现只是提及一两句,才开始放心读下去。
此时下方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众人都对这篇文章震惊不已。
文章做得好吗?那肯定好啊!但这小子胆子忒大了,要是传出去,那可不得了。
“江宥帧为了扬名,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啧啧!看吧!若是朝廷不计较,那便无妨。但若是计较起来,哼哼......”
胆战心惊将文章读完,陈助教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
“江学子这篇文章,诸位有何看法?说来听听!”陈助教看向众人,然而这时候众人就像是锯了嘴的葫芦,面面相觑,一时间书舍内就安静了下来。
“怎么?诸位没什么见解吗?”陈助教挑眉,若这些读书人连这点胆量都没有,那他可就有些失望了。
江宥帧都敢写,这些人却连发表看法都不敢?
“老师!”刚才第一个对江宥帧出言不逊的年轻学子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嗯!罗钦,你有何见解?”
“回禀老师,学生以为江师弟的文章做得不错,通篇辞藻华丽,还引经据典,乍然一听,就是一篇好文章。”
众人齐刷刷点头,不得不说,能成为解元,这文采还是毋庸置疑的。
“但学生以为,此篇文章华而不实,简直是纸上谈兵。”这话不可谓不重,众人一听,顿时心潮澎湃。
好小子!快,快打起来,他们爱看!
“哦?罗钦你为何这么觉得?且道来!”就连陈助教都兴奋起来了,眼中满是期待。
于是就在众人期待和兴奋的眼神中,罗钦开始了他的夸夸其谈。
江宥帧全程都面带微笑,并不恼怒,并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学生以为兴修水利、富农利民不就是坐而论道吗?本朝已经开始开通运河,但为了开通从江南到京城的运河,其中耗费人力物力无数,虽然已经有了解决之法,但并不足以支撑本朝各地效仿,这不就叫纸上谈兵?”
站在窗外掩盖住身形的男子和郭从蔼同时点头,确实如此!
“而听闻这等朝廷新政还是江师弟提出的,相信江师弟应该知道此法的弊端才是。”
罗钦的话让在场众人都大吃一惊,有人惊疑地问:“何意?这条运河开通是江宥帧的意思?”
“你不知道吗?那你也太不关心朝政了吧?我父亲早就提过江宥帧的名讳,开通运河和茶引制都是江宥帧提出来的。人家搭上了大人物,早就为朝廷献策过了。
听闻早朝之时,当今圣上还对他大肆夸奖。此事早已不是秘闻,如今朝中多数官员都知道江宥帧的名讳,否则你以为老师为何会认得江宥帧?”
这名学子是官员之子,因此对此知之甚详。
这里不比前世,消息传播很是缓慢。有些偏远地区的,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的确对朝政不太了解,跟不上时政。
“他这么厉害?”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不可思议。
罗钦说完便看向江宥帧,然而江宥帧依旧是面色如常,反而还点了点头。
“罗师兄所言有理!”
众人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了,怎么江宥帧还附和起罗钦的话来了?
罗钦一愣之后,脸上便浮现出了笑容。
“江师弟年纪尚幼,考虑不周也在情理之中。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诚不起我也!”
看着罗钦摇头晃脑,很是得意的模样,江宥帧不禁笑了笑。
“师兄所言不应该是朝廷户部所要解决的事吗?我只是提出论证,难道还要提出解决之法?更何况兴修水利,也不单单是指开通运河。”
江宥帧说着,沉吟片刻才道:“开凿渠道,牵引水车,储水引用灌溉,此举与水利有关,便解决了农田灌溉问题。若想富农利民,首要任务就是让百姓吃喝不愁,那田地增产就是重中之重。”
这些读书人很多都不侍桑田,其中还有不少世家子弟,自然不懂这些。
在窗外站着的郭从蔼和男子不禁都点了点头,尤其是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罗师兄,要想施行利国利民之举,只是行万里路也不一定行得通,还得体察民情。”
江宥帧似笑非笑地看着罗钦,将罗钦看得脸颊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