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心里话，老人打从一开始就不认为陆辰能把自己治好。
这么年轻的医生，无论在哪个医院里也就是个实习的身份，即便再天才再厉害，也比不了那些真正的顶流专家。
前阵子军方光是70岁以上的业界名老就请了三位过来，还有老战友特地推荐的古医，结果大家的话术都一个熊样，吃好喝好每天开心。
本来挺开心的，被这些人三天两头围着圈讲，反倒不开心了。
之所以同意给陈翔军开口子，一来是因为想要完成当年对老战友的承诺，更重要的还是连家人不在，那帮人多少让老人有点作呕。
联邦蒸蒸日上是大势所趋，是时代浪潮的一部分，是全联邦人民共同努力推动的结果，跟哪个家族都没有直接关系，他连家不过是风口上的一头蠢猪，还真他娘的觉得自己天生长了双翅膀？
类似的话这几天陆辰已经听老人絮叨过很多次了，其实不止是连惊涛，就连现任议长在老人眼里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似乎联邦的一切都跟这群手握重权的家伙没什么关系。
当然这不排除老人出身第一兵团，对那些坐收渔翁之利者的怨念，但陆辰有时候看到那群议员公开发表一切奇葩言论的时候，确实也会产生同样的想法。
对于陆辰的疑问，老人答道：“你知道为什么枪是兵器之王，但剑却一直是最受人喜爱，出现次数最多的兵器吗？”
陆辰摇了摇头，如实答道：“不知道。”
“因为枪很简单，无非就是刺与收，捅出去，要么中要么没中，没中的话就再来一次。”
“但剑不一样，剑的花哨很多，光是基本动作就有十来个，什么刺劈挑、点挂撩，很会糊弄人，舞起来也带劲。”
这下陆辰听懂了。
老人继续说道：“议会那帮人啊，都是些表演家，没几个能干实事的，就算有也是为了一己私欲，光让他们干活不给他升官，你看看有几个干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现在的联邦偏偏需要这些人上去耍一耍，不然光动枪不舞剑，很容易出事情的。”
这个观点陆辰还是比较认同的，就好像所谓的文艺复兴。
当人们厌倦了无休止的战争，就必须找到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填补现实与精神的空缺，无论是弹琴奏乐也好，书画素描也罢，总要找一切事情来压制血脉当中的兽性，不然的话人生的乐趣就只剩下交配了。
联邦议员也是一样。
无论他们的政见正确也好错误也罢，哪怕搞笑无厘头一点也没关系，制造合理的对立会消耗掉这些强欲之人的大把时间和精力，免得让他们把猪脑用在其他地方祸害普通公民。
真正脚踏实地干实事的永远是另一批人。
老人腿上的血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益增长。
作为全天候24小时保护老人的保卫科成员，常亮虽然很少出现在陆辰的视线范围内，但陆辰却从没离开过他的眼睛。
当他发现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医生竟然真的有本事治好自己外祖父的双腿时，便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知了老人身居高位的儿女。
“他想要什么？”
“还不知道。”
“再观察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的常亮沉默了一会，或许是身在其位的原因，老人的子女第一时间并不是询问父亲的身体状况，而是在打探陆辰给老人看病的动机。
但这对他而言都不重要，只要老人能够身体健康就够了。
“小陆啊，你这药实在是太神奇了。”
老人望着自己的双腿啧啧不已，其实经过了多日的治疗之后，他已经能够勉强站起来了，只是因为太久没有走路还不太习惯，再加上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一天。
“常爷，药的事还得麻烦您帮我保密。”
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藏不住话，常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最近几年也变成了逢人就叨叨几句的模样。
“这个你放心。”老人呵呵笑了两声，“我年轻那会在保密局干过好几年工作，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还是晓得的。”
“恩恩。”陆辰表面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某联邦特级战斗英雄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被一发迫击炮炸到吓尿裤子”算能讲的还是算不能讲的。
一眨眼陆辰已经在常爷的老屋住了一个星期有余，在这段时间里无独每时每刻都在治愈老人身体里的暗伤，只不过老人的注意力基本全都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并没有察觉到其他改变。
“好药啊好药。”这已经是几天来老人第十几次夸奖无独了。
“要不我给您留一片叶子，以备不时之需？”
“可别，这东西搁我这完全就是浪费，今天是最后一顿药了吧？”
“本来还要吃三天的，但您的身体恢复得比我想象中的还好，所以不能再吃了。”
老人注意到陆辰说的是“不能再吃”而不是“可以不用再吃”，便好奇的问道：“这药吃多了也会有副作用吗？”
“没有。”陆辰摇了摇头，不知道要不要把实话讲给常爷。
但通过这么多天来的接触，陆辰知道老人肯定不会泄露无独的秘密，所以顿了顿答道：“我怕再多吃几顿，您那条断臂会重新长出来。”
说完这话不光是老人愣住了，就连一直在监听两人说话的常亮也愣住了。
良久，老人才磕磕巴巴的问道：“你是说，这药连骨头都能生出来？”
陆辰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因为自己把常爷照顾很好的缘故，所以老人就给医疗团队放了个假不然按照正常的体检频率，恐怕他们早就发现老人身体的巨大变化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人一连说了几遍，才抬头用非常正式的目光看着陆辰：“没想到我还是看走眼了。”
“常亮。”
老人只是轻声说了一句，监控那边的常亮便立马会意，第一时间切断了所有监控线路。
这种事情并非第一次发生，因为每当老人有特别重要的事要交代的时候，其他人等都是要回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