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如果。
    真的吃下去，那他和被操控茹毛饮血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奈布.萨贝达，不要忘记，这只是在做一个推演任务而已。
    眼中的暴虐如潮水般退去。
    萨贝达缓缓咽下这口血液，果断抽离，从0319的尸体上整理好乱糟糟的思绪，抬起了头。
    再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往餐车走去。
    看上去身形不够伟岸，受了重伤形貌凄惨。
    实际上杀人不眨眼，跟魔鬼没区别。
    连公认实力最强的0319，都被他活生生打死甚至成了盘中餐，谁再敢触他霉头？
    萨贝达肩膀破了个黑漆漆的血洞，脸色惨白，双唇血红；即使红色眼睛恢复了蓝，还依旧带着点余韵未褪的红底。
    取食物的时候，个别想捡漏的奴隶在一旁疯狂吞咽口水；
    察觉被注视后，惊恐地盯着萨贝达，往后一连退好几步，抱着头蹲下，瑟瑟发抖。
    “……”
    跟鹌鹑似的。
    他忍不住，抿着唇笑了一下。
    奈布嘴角的小梨涡很甜；
    但此时此刻，在众人眼里可谓是血腥恐怖到了极点。
    怕他就对了。
    这些奴隶，本来他不杀，也会因为内耗而死，这么饿下去也是死；
    非要撞在脸上的话，还能死在他手里充作续命的口粮，发光发热传递生命值……
    想通透后，精神放松了下来。
    ——为了生存而已，谁又有什么对错呢？
    尽管如此，想着0319那句真真假假的“想和你交个朋友”，萨贝达还是选择尊崇内心的想法。
    在端着餐盘路过宴会管家身边的时候，说了句“麻烦把他拖出去扔掉”。
    留在笼子里，绝对会被饿极了的奴隶拖走分食。
    立场不同，他们永远也不会是朋友；
    好歹交过手，体面的全尸去吧。
    “0723，明天你还能打架吗？我要和你打。”
    见了如此血腥惨烈的场景，也只有脑区受损过的1010不会产生惧怕的情绪了。
    他甚至格外兴奋。
    在笼子里巴巴看着，黑溜溜的团眼睛出奇的亮，直直看着萨贝达。
    对于1010的挑衅，路过他的笼子的佣兵表情欠奉，淡淡道，“找死。”
    没有看到任何的害怕。
    似乎从一开始，1010的眼中就从来没有出现过恐惧的情绪。
    随心所欲，真正没有同理心。
    他很像萨贝达认识的一种人。
    ——那种脑区有问题，天生感受不到恐惧的家伙。
    这类人连兴奋都是畸形的，说我爱你的时候，跟说天气不错是一样的情绪波动。
    微笑唇的1010笑得很好看，“没有啦。就是好奇，想问问你咬下的那口肉好不好吃呀？”
    “……”
    “嘻嘻，好期待你的肉是什么味道的。”
    “……”
    萨贝达顿了顿，“别逼我现在杀你。”
    1010叹了口气。
    “那个奸诈大块头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这么虚；
    对了，他甚至身上有着非常耐受的石像鬼血脉，为什么你不崩牙呢？……”
    萨维达额头蹦出十字架。
    “你出来。今天死，或者明天。”
    1010扁扁嘴，嗅到危险的气息当即头摇成拨浪鼓，“明天就明天。”
    明天也是他的狩猎时间。
    这么久没有吃东西，被逼到极限的又不只是一个人。
    “吃饭。”
    萨贝达端来食物，坐在床边推醒麦克。
    他瘦了很多。
    脸颊肉眼可见地凹下去，眼睛和头发褪去热烈的色彩，好像生命力被神秘的存在抽空了一样。
    异色瞳孔的浅金色已黯淡，湛蓝色也被蒙上了厚厚的灰暗。
    那种目光中带有的模糊的灰，让整个人变得颓然又死气沉沉。
    感觉自己在被打量，麦克难过地捂住了脸，呆毛都焉巴了。
    “你别看我……我、我现在又脏又丑，简直没眼看。”
    他这会儿难得有了精神，孩子气地赶紧把前额的碎发扒拉下来，挡住灰扑扑的脸色。
    萨贝达还是那么敷衍，“不丑。”
    却是皱起了眉。
    难办了。
    麦克是因为保护奈布才变成这个样子；
    结果自己还是把他养成了这半死不活的难民模样。
    跟捡垃圾的不能说是十分相似，就是一模一样。
    想着安慰的话，说不出来；
    挤牙膏似的挤出，“逆境活下去的生命都很美。”
    “……”什么动物世界解说频道。
    麦克闷闷的笑。
    声音轻飘飘的，“啊哈哈哈，奈布，你这样硬着头皮夸我真的好尴尬……
    往常你个没良心的绿豆糕早就跑路了，现在对我不离不弃，我会错觉你喜欢我……
    真的吗真的吗？”
    “……”这次轮到萨贝达无语。
    服了这个恋爱脑了。
    麦克其实心里有疑虑。
    因为这几天，自己总是昏昏沉沉的睡，等察觉到奈布越来越沉默寡言，已经晚了；
    他自我安慰：
    “奈布”没问题，是这个生存游戏太压抑了，让人转变巨大，还有自己的诅咒让他害怕才不得不强行撑起来……
    好吧，强行转输出位的“奈布”看上去比他还猛。
    打得这身都是血，眉毛都不带皱的。
    但眼下，对方露出这种生动的嫌弃小表情还是那个熟悉的绿豆糕。
    麦克也就没有多想，认真吃东西。
    缓慢吞咽后，伸手去碰了碰萨贝达。
    像个害羞的蜗牛，碰了一下，又马上缩回去。
    弯着眼睛笑。
    后者低头回望，褪尽冷漠，眼神装着复杂的情绪。
    “……明天，我再来。”
    萨贝达总觉得小金毛是回光返照。
    回到自己笼子里的时候，心情格外烦躁。
    直到角落里的室友0213害羞地喊住了他。
    对方一直都是安静无声的。
    但他快死了，却在说话——
    絮絮叨叨的，没有意义的自言自语。
    说，“我本来想一铲子拍死我室友的……结果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他说，“出生到长这么大，一路被推着狼狈地走过来，从来没有人用看正常人的眼神看着我。
    虽然你总是对我爱搭不理，但其实我呆在你身边就莫名的轻松开心。
    一直在舒适的坏境中想自杀了，仍旧贪心。苟延残喘的多活了一天，我就开心一天。
    本来很饿的，但我舍不得吃掉带来的花儿……
    送给你，希望你能够把我的墓碑带过去，帮我扫扫墓。
    可以吗？”
    一朵皱巴巴的紫色小花摊开在掌心。
    萨贝达知道这种花。
    紫色鸢尾花，寓意着爱和吉祥，是自由和光明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