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贝达垂下眼睛静静注视着生有蛇鳞的手，顿了一下。
    他本人并不惧怕这样形貌异端的蝰，但是身体面板却很糟糕，止不住地颤抖——
    因为这时候，奈布的san值在狂掉。
    一直蠢蠢欲动，试图抢夺身体控制权的另一面被boss的场域影响暂时消停，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幸灾乐祸，“你完了。”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东西。
    艾格从被银蛇咬中后就动弹不得，被迫眼睁睁看着讨厌的npc用人身蛇尾巨恶心的模样不怀好意接近佣兵。
    真的很火大。
    一次又一次地碰他的东西。
    气极反笑的小少爷懒得管后遗症，冷着脸把几乎不用的人格面具扣上。瞬间将【艺术】和【疯狂】属性直接拉满。
    接着催动最大值的创生能力，以血为媒介，开始笔走龙蛇挥洒作画。
    聚能装置、引燃气管、爆破材料……
    吸取生命力的寄生藤蔓在他身体里疯狂蔓延；很快，柔软的脸颊和挺翘的鼻尖便被金色血纹一点点覆盖。
    因为【黄金比例】的装备特质，他并不会觉得有多痛；血液已经被化为独特的固态液体，失血过多的debuff，也仅仅影响到炼金锻造速度而已。
    咬舌尖抵消缺血眩晕感后，艾格观察到萨贝达的同队标志，面板san值掉到了谷底，不由心凉。
    他蹙了蹙眉加快了作画速度；附着创生法则金质左手一刻也不停歇，在氤氲开的淡蓝色中，沉郁的琉璃眼眸漠然到了极点。
    蝰拥有副本boss自生的危险预警天赋。
    感受到那股未成形能量的潜在威胁，特意操控重组的银蛇去咬断艾格的左手，獠牙毫不留情将那片窥见恐怖片角的雏形法则能量团完全吞噬；一边操控屏障里的后备隐藏程序，运行新的规则模板。
    于是副本时间线再次改变。
    构画中的热武器刚成型，就轰然破碎。
    人格面具也在超负荷的运转中内能自燃，鼻尖出“咔哒”断裂跌落，露出画家不甘的秀美面孔。
    迷茫中带着一丝丝委屈。
    ——他在这个生存本吃的苦头，比先前晋升的所有副本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吃不好睡不着还被咬被没良心的气，倒霉透顶，输出手段被完全克制，而且……
    艾格怎么抹也擦不干净快要崩溃的身体流出的金质血液，索性破罐破摔。
    “不许过去！”
    他忽然一把拥住佣兵，扯下白手套，把汩汩流出的金色血液往他脸上蹭，又紧紧圈住脖子，隐忍地碎碎念着，未语泪先流的模样可怜到了极点，偏偏是面无表情的，“不许搭理他，不许丢下我。”
    眼眶里流转的金色血液啪嗒滴落。
    “我好痛……背我出去。”
    【警告：您的目标生命值正在下降。当前剩余血量5%】
    萨贝达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放缓了语气，“好。”
    “我就睡一会儿……”
    “好。”
    “……艾格？”
    【您尚未获取目标。】
    处理掉了最麻烦的家伙，高能量运转的壁画幻境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蝰拥有腹地区域的最高统辖权限，手脚麻利地捞出佣兵后，紧接着就把剩余的咒术和冒失的新探险者丢进了新编写的低级幻境里消耗。
    做完这一切，他破壁出来，垂眸看着似乎有些怔怔的萨贝达，静静地不发一言。
    艾格安安静静的模样很乖巧，漂亮苍白的脸颊映衬着浅金色花纹，看起来像是安稳地睡着。
    萨贝达伸出手，迟疑地点了一下他的鼻尖。
    温凉的。
    但是呼吸停止。
    地上长出的白色小花一点点缠住了他的身体，慢慢拖下去……
    “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蝰的嗓音条件相当优越，轻声细语说着话的时候，咬字的腔调有些奇异悦耳，“他去了另外的时间节点。”
    内忧外患，萨贝达顾虑重重，守在原地思考下一步怎么走。
    boss的所有信息，除了绿名，他不管哪个角度看，都只有三个怼脸的问号。
    打不过。
    蝰任他打量，神色如常地蹲下来，抓住了萨贝达的手，褪过去一只古朴的手镯。
    蛇类是冷血动物，与之相触的地方毫无温度。蝰的身体经过改造，甚至靠得太近，能感受到连心跳体温都没有。
    早在经过和病患激烈的打斗那会儿，佣兵扎紧的发辫便早已散开，垂着头颅很是狼狈。
    蝰替他拢了一下，重新别在耳后，露出清俊的眉眼。歪了歪头，白色的发丝散落在脸侧和脖颈，带点笑意睨过他满意的猎物，有种凌乱不羁的野性美。
    “其实，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
    短时间内需要处理的信息太多，此刻少了叫嚣的雇主，扣的佣金还没加回来心情低落的萨贝达更加确定：他是第一次来雨林副本，和这个npc压根不熟。
    要说外貌，他倒是排过不少穿着【蝰】速溶地下室的晦气囚徒队友……系鞋带被屠夫两下踹翻的小倒霉蛋也不是没有。
    佣兵面容冷峻，丝毫看不出是在神游。
    他一心二用。走神归走神，游回来还观察发现，蝰脸上让他身体面板难受的神秘图案似乎是活的。
    上面的纹路每刻都在爬动变换，一段时间后，又会渐渐组成新的荧光彩绘。
    在他打量雨林副本最终boss的时候，蝰也在偷偷摸他的尾巴尖，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是安慰，“那些是养料，你不一样就好。”
    萨贝达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非要形容，就是脚趾头被什么柔软的东西飞速蹭了一下，诡异地发毛。
    眸光一冷，缩回尾巴，警惕地盯着他，“为什么是我？”
    蝰仍旧气定神闲的模样，懒懒地别开眼睛，“你顺眼，我喜欢。”
    另一面吃瓜后啧啧开麦：
    这个npc见色起意，别让他占奈布身体的便宜，听见没有？
    妈的，又不理我。
    ……你不会是跟奈布一样的摆烂王吧？！
    萨贝达抽了抽嘴角。
    只是确定了那种捡肥皂的不是错觉的感觉，激动什么。
    他像是那种为了一点利益出卖色相的人吗？
    他是。
    萨贝达木着脸坐在忙着修复屏障重启进度的蝰旁边，一边把大boss这些年坑杀推演者后捡来的珍贵道具往兜兜里踹。
    羊毛出在羊身上，牺牲奈布的色相充盈奈布的小金库关他萨贝达什么事；一边敷衍地点头时不时吱两声，根本没去仔细听boss在哔哔叨叨什么秘闻。
    ——那目标明确的模样，和演绎之星的营业影子渐渐重合。
    你好，不好也行，随便你。
    恰到烂分就算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