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刀下走游魂 5
作者:木石立方   兴亡云烟事最新章节     
    陈封见他如此说,知他是有意窥探卢豫宅第,但他不肯明说,陈封便也不说破,只道:“如此躲躲藏藏,想必不是明路。”
    洪庆道:“那人身材甚是高大,留着络腮胡须,我依稀认得是令弟天璇卫帐下一个统制。崇恩也知道我于城外禁军并不甚熟,这人我只依稀记得,却并不能认得准,大约是姓任,又或许不是,那便须得崇恩自行查问了。”
    陈封心中一沉,知洪庆如此说,必已是认得准了,只不愿明言罢了。天璇卫是他熊飞军部下,他如何不熟,在都的统制也只天璇卫娄营统制任惠一个姓任而已。遂点点头道:“多谢溢之。若说卢太尉召见部将,原是光明正大之事,但他卢太尉与统制使之间隔着几层,他何以无端召见微末将领?况那人行事鬼祟,必是不可告人,我回营必细细查问。”说罢又叹道:“我只道卢太尉只安插些八九品官员在各卫之中,不想他竟将手伸到统制使这等要员上来,这是要将我大郑禁军变作他的私兵了。”
    洪庆道:“他的这些心思,我二人自然知晓,但这事纵然宣扬出去,却也不过寻常而已,须不是罪过。是以我只说与崇恩你一人知晓,你事事留心,多多防备他便是。崇恩谋略过人,若能从中得知卢象山谋划,那便是天可怜见了。”
    陈封道:“是,若非溢之告知,我哪里想得到他竟将手伸到我肘腋之间。”说罢起身道:“溢之,我须得回衙查问此事,不敢耽搁,这便告辞了。”
    洪庆也起身道:“也好,我也不虚留你,待你闲暇之时我二人再一处饮酒。”
    陈封出了禁卫军衙门,却见先前跟着他的一个亲兵仍在门外等候,陈封问道:“你怎的还在这里?”
    那亲兵道:“都司吩咐,小的已回了衙,但程指挥听闻都司进了金吾卫,命小人仍旧来此处侍候,小人这才又返了回来。”
    陈封道:“原来如此,程指挥使想的周到,我刚好有事要差你去做。你速去城北卫州大营,唤小陈制司到衙中来见我。”
    那亲兵答应一声,上马飞速去了。此时顺儿将陈封的马牵来,陈封上了马,别了顺儿,打马向北城熊飞军都指挥使司驰去。
    到了衙门前,陈封甩蹬下马,快步进了后堂签押房,程备果在房中。
    摒去众人,陈封正欲开口,程备却奉上一盏茶道:“都司莫急,且吃盏茶,解解口渴。洪都司这般急寻都司,想必是有要事相商了?”
    陈封接过茶盏,浅呷一口,疑惑地看了一眼程备道:“你说洪溢之急着寻我?分明是我在街上遇到他亲兵顺儿,被他强拉进金吾卫,如何说洪溢之寻我?”
    程备笑道:“哪里有这般巧的事?顺儿是洪都司贴身近卫,怎会无事在衙门外闲逛?分明是洪都司听闻都司今日入政事堂,命顺儿在门外等候都司。”
    陈封道:“哦?你恐洪溢之寻我有要事,是以便遣人到金吾卫候着我?那你可能猜到洪溢之寻我是何事?”
    程备道:“这我却猜想不出,请都司告知。”
    陈封略一迟疑,便将洪庆所说之事,尽数说与程备。程备叹口气道:“祸事将生,只恐我等无能为力也。”
    陈封道:“有何祸事,何必危言耸听。”
    程备道:“都司还不知大祸将临乎?是何祸事,我虽猜想不出,然我见卢太尉其势汹汹,只恐祸事不小,只猜不透卢太尉心思耳。”
    陈封愣怔片刻,叹道:“我也有此察觉,只不知他意欲何为,是以心中惴惴难安,只盼你能为我解惑。”
    程备道:“与其烦忧,都司现下该唤小陈制司来问个清楚才是。以洪都司所言,卢太尉必是要从天璇卫中着手,小陈制司处,都司也该加意嘱托几句才好。”
    陈封道:“我已遣人去唤孝正了,一时半刻便至。此事且不去说他,还有一事,我亦是苦思难解,请无患为我参详。”
    程备道:“都司请说便是。”
    陈封道:“我素日虽与洪溢之交情甚好,却并未深交至此,他缘何肯开罪卢太尉来助我?如今我与卢太尉胜负之势悬殊,洪溢之冒这般风险来助我,于他又有何好处?”
    程备道:“以备之见,今日洪都司要见都司,只怕不是他自家之意,乃是受命而来。”
    陈封一惊,道:“无患是说,莫不是洪都知要洪溢之来助我?”
    程备点头道:“正是洪都知。”
    陈封奇道:“那洪都知却又是何用意?”
    程备道:“都司,洪都知乃是当今驾前第一个宠信之人,在大内之中权势熏天,洪都司又执掌禁卫军,掌管梁都城内。他兄弟二人把持宫城内外,论权势,在我郑国只怕无人能及。纵是袁相公、卢太尉也要让他三分。都司想,他兄弟这等权势,岂会不招人忌?”
    陈封道:“纵然招人忌恨又如何?非但洪都知受当今宠信,便是洪溢之,也是当今第一爱将,卢太尉与我,可差得远。有当今天子做主,旁人又能拿他兄弟二人如何?他又何苦来趟这浑水?”
    程备道:“都司一言中的,正为有当今天子,他兄弟二人才可享这份权势富贵。然当今毕竟春秋已高,他二人还能有几日好日子?待到新君继位之时,只怕第一个遭清算的,便是他兄弟二人。”
    陈封猛省道:“不错,他兄弟招人忌恨,新君纵是为掌控朝政,也要除去他二人。但他来助我又有何用处?我虽奏请立储,却并未荐举太子,我又如何能保他权位?”
    程备道:“当今已下明诏,明年元旦之日便要册立太子,这事只怕再拖不得了。都司以为,周王与魏王,哪个胜算大些?”
    陈封沉吟道:“周王较魏王年长两岁,行动已颇见沉稳干练,况且当今又钦点周王与卢太尉家结亲,只怕更属意周王多些。”
    程备道:“都司想,倘若当真是周王继位,卢太尉便是国丈,他原本便是郑国将首,如此一来,势必权倾朝野,他又岂会容得下洪都知兄弟?到那时,纵然周王宽仁,洪都知兄弟能保住性命,却也再不能享这般权势富贵了。”
    陈封道:“洪都知已想到此处,便欲与我联起手来,扳倒卢太尉。”
    程备点头道:“但纵然扳倒卢太尉,于洪都知却也无大用处。纵无卢太尉,新君也必不能容洪都知把持后宫。是以洪都知之意,只怕非但要扳倒卢太尉,还要夺去周王太子之位。”
    陈封惊道:“洪都知要夺太子之位?”
    程备笑道:“是我说错了,不是洪都知要夺太子之位,是要拥立魏王为太子。那时他有拥立之功,权势位分只怕还要强似今日。前朝后宫,尽在他兄弟二人掌控之中,若再加一个都司,那便更是稳如泰山了。正为明年元旦便要册立太子,时日无多,洪都知心切,这才命洪都司急寻都司,以结盟好。然若是洪都司太过刻意,只怕都司生疑,这才闹出今日这一出。”
    陈封道:“如此说来,非是他兄弟要助我,实是要我助他二人。”
    程备道:“都司所处情势,与洪都知一般无二。”
    陈封道:“这是从何说起?我有大功于国,纵然另立新君,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