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两名鬼鬼祟祟的身影,潜入南京户部仓库附近。
仓库守卫很森严,没有办法靠近,想要进去偷账簿,几乎不太可能。
李小牙眼见天也晚了,便将王佳人先送回乌衣巷了。
这年代一名云英未嫁的女孩,若是晚归,家里人会狂暴的,王佳人也知道回家晚了,因此没有再翻墙进去,而是乖乖走正门,来到父母亲的院落,接受正义的审判……
大堂内,王父王母端坐堂前。
王成恺脸色很阴沉:“学琴学到定昏?”
王佳人低下头,乖乖伏法认罪:“我跟朋友去查案了。”
“查案?”
王佳人抬起头,神秘兮兮的道:“我朋友正在暗查一起事关户部的案子,我们查到南京户部一批几百石的军粮神秘失踪了。”
王成恺差点蹦起来:“查南京户部?”
王夫人自然知道女儿说的朋友是李小牙,嗔笑道:“你不知道南京户部尚书侍郎,都是你爹的至交好友吗?”
王佳人单纯的道:“我们只是查户部丢失的军粮,又不是去查爹的好友。”
这有区别吗?王成恺无语了,户门官员暗中倒卖库粮,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要不太过份,即便被人弹劾上奏皇帝,也多是留中不发,区区几百石军粮,不过一个卫所一季补充粮,就算坐实了乃是户部某一位官员倒卖,顶多也就退银罚俸。
王成恺想不明白南京锦衣卫为何要查户部倒卖库粮之事,盐引如此重要的事,只要盐政官员不是中饱私囊得太过分,朝廷都不会轻意追查,何况查区区库粮?户部原本就是一个蛀虫很多的衙门,没有一个官员是清白的,朝廷皇上也都知道。
想靠倒卖库粮一事,扳倒一名户部大臣,几乎不可能,除非这名大臣因其它事触怒了皇上。
王成恺告诫道:“你不许再跟着他胡闹了,转告你的朋友,他最好也不要再追查了。”
“为何?”
王夫人语重心长的指点迷津道:“说白了,几百石的军粮,连一个南京户部主事都扳不倒,却可能会得罪整个南京户部,若是商贾之家,以后别想再做生意了,甚至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王佳人嘟囔道:“他又不是商贾之家,他是锦衣卫。”
王成恺嗤之以鼻道:“你以为锦衣卫,人家就不敢动了? ”
王夫人微笑道:“佳儿,明天去转告你的朋友,不要再查了。”
“哦。”
“佳儿,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跟你朋友一起吃的?”
“嗯。”
“吃的什么?”
“肉酱面。”
“你朋友第一次请你吃饭,就吃肉酱面啊?”
王夫人上前挽着女儿的手,一起出门,母女俩闲聊着回王佳人的小院了。
王成恺愁眉不展,为何女儿看上的偏偏是一名锦衣卫?非勋贵出身的锦衣卫,晋升之道就是当好皇帝的刀,与文武百官为敌,但能力越强,越受重用,树敌就越多。
他们王家的未来女婿,若是文官,前途将不可限量,但作为锦衣卫,能力越强,反而死得越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
……
翌日,李小牙刚上衙不久,王佳人就过来了,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达了王父王母对李小牙的忠告。
户部库粮一事,莫要再查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李小牙目送王佳人离去,对于王父王母的忠告,他倒是没想得太远,以为只是王家长辈心地善良,担心女儿的朋友出事。
李小牙并不蠢,也能领会王父王母的意思。
几万斤户部官粮,事情可大可小,若是前线作战的军粮,侵吞者必定砍头,而在平时侵吞几万斤库粮,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将吃进去的吐出来,顶多也就罚俸……
漕帮消失的这一批军粮,不是前线作战军粮,而是某个卫城一季的补给粮,补给一些产粮不足的边关卫城,恰巧两个帮派火拼,天师派烧了漕帮的船,漕帮便顺水推舟,拆封官箱侵吞了这一批军粮,反过来嫁祸天师帮。
萧棒槌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拆封官箱,侵吞官粮吧?背后肯定得到了户部官员的授意,极有可能是掌管着南京户库的王侍郎。
李小牙又何尝不知道,追查这一批军粮,顶多弄死一个萧棒槌,根本不会伤到王侍郎,但是却会狠狠得罪王侍郎,进而引来户部一群昌国公狗腿的围攻,然后被昌国公一派的官员弹劾。
当然了,只要头上没屎盆子,文官们也弹劾不动锦衣卫。
聪明的皇帝反而很喜欢被文官们弹劾的锦衣卫,通常会加以重用,锦衣卫原本就是皇帝用于制衡文武百官的。
李小牙并不想得罪王侍郎,但为了救张天师,肯定要得罪王侍郎。
有烦恼,找家长。
李小牙找到徐益达,喝着茶,倾吐烦恼。
“我已找到法子救张天师了,但会得罪王侍郎。”
“你不是已考虑好后果了?”
李小牙苦恼的道:“我只是有一点犹豫,您会支持我吗?”
徐益达摇头:“老夫当然不支持,为了一个江湖朋友,得罪王侍郎,并非明智之举,但一个喜欢跟文官作对的锦衣卫,容易受到皇上重用。”
李小牙苦笑:“我不想当屠夫。”
徐益达意味深长的道:“你知道为何先皇驾崩,北京锦衣卫从上到下全被清洗了,而我们南京锦衣卫,只有下面被清洗了?”说着自己回答道:“除了我们南京锦衣卫多是世袭军户,不乏文官家子弟外,还有一点,我们南京锦衣卫只是备刀,而不是皇上端在手里的刀。”
李小牙笑了:“人家是鸟枪,我们顶多就是弹弓。”
“这件事,你自己考虑了。”
李小牙叹道:“我若救下张天师,势必会反噬萧棒槌,我就怕这个棒槌自寻死路,咬出背后之人,他自己死就算了,我还要正面得罪王侍郎,萧棒槌若将事情全扛下来,估计还能活命,我也不会正面得罪王侍郎。”
徐益达耸肩道:“此事你自己定夺。”
李小牙点了一下头,萧棒槌顶多就是王侍郎的一截手指,被削掉了,王侍郎当然会痛,但就怕萧棒槌不懂事,让王侍郎的伤口发炎,导致一根手指甚至一只手掌都被削掉,那就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