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
野狗道人与杀生和尚面面相觑,交换了惊讶、疑惑眼神,再往那伤重昏迷之人看了眼,野狗道人哈哈地干笑一下,道:“你说此人,是你的‘俘虏’?看她穿着打扮应该是青云门之人吧,她是谁?”
桃夭粉面难掩振奋,偏言语间故作淡然:“她啊,便是青云门小竹峰的水月了。”
“水月?”杀生和尚浓眉皱起思索。在遇见荀翊以前,和尚乃是独来独往的散修,虽知各大宗门势力的名头,却并不清楚其中细致的情报。回想一遭,他也没想出此人是谁。
而野狗道人则与他全然相反!
“水月、‘水月大师’?”只在口中念了一回,野狗立时就将她的名号与自己所知的情报对上,登时惊得目瞪狗呆,滚圆的眼珠像是要从眶里掉出来一般,“——青云门小竹峰首座真人的那个‘水月大师’?!”
他那陡然提高的音调,让杀生和尚惊了一跳,不过也让他知晓此人身份,一时面露动容。纵然和尚不知晓“水月”的名号,却也明白“青云门首座真人”的分量!
“喝——”和尚倒吸一口气,目中神情复杂,震惊之中有由衷的赞叹神情,看得桃夭一阵心满意足,“‘青云门首座真人’居然成了你的‘俘虏’?真是不可思议,难怪那什么‘苍松道人’要气急败坏地与你们为敌——哎,等等,那‘苍松道人’不是早就叛出青云门了么?他一个‘青云叛徒’也会在意曾经的同门故旧?”
和尚言语间发现不对劲之处。
野狗道人一听,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哈哈”一声作恍然地道:“道爷听明白了!那‘苍松道人’是青云叛逆,眼前这位是青云首座真人,料是‘首座真人’遭遇‘青云叛逆’从而引发清剿叛徒的大战!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俩个决死厮杀最后让你这‘渔翁’捡了便宜,可是如此?!”
“哼!”桃夭还没有反驳,杀生和尚又道:“不对、不对!如果像你说的这般,这‘水月’落到我们手上,对于‘苍松道人’不是解了困境的好事么?那他为何还要与桃部主为难,以至到了痛下杀手的地步?”
野狗愣住,抓耳挠腮地想了想,强辨道:“兴许是‘苍松道人’念及旧情,不肯让她落到我们手上;又兴许是他跟这‘水月’有仇怨,非得亲手杀戮方解心头之恨——道爷又不是他肚里蛔虫,谁知道他怎么想?!”
杀生和尚“嘁”地白眼一瞪,故意刺道:“照伱这般说,桃部主不像是‘俘虏’了她,倒像是从‘苍松道人’手上救下了她?”
“行了你们两个!”桃夭掩去目中异色,“些许细枝末节也值得你俩争个面红耳赤?如今的事实是——青云门小竹峰首座真人由我桃夭从苍松道人手里夺下,只此便足矣!”
两个家伙相互嫌弃地看了眼,“嘁”地嗤声撇开眼去。
听得桃夭这般说,野狗道人瞬间领会她的言语,狗眼之中满是歆羡,乃至有几分嫉妒的酸味:“啧,‘青云门首座被天道盟桃夭俘获’——你呀、这下可要声名大振了!圣教跟正道斗了这么多年,决死殒命的青云首座不在少数,‘俘获’可是头一遭,你‘桃夭’的名字怕是要顷刻传遍天下了!”
野狗道人不愧是与桃夭相同出身,能准确抓住她的心路。果然桃夭见说,情不自禁朗声而笑,颇为意满。于他们这般出身微末的魔教之人,对于“扬名圣教”有着某种难舍情节,是为执念。
个中内情如何并不重要,桃夭也只是在乎此事带来的“声名”!
修士修行如逆流而上,若非心有所执哪能不断迈过荆棘坎坷?桃夭修行的初心如何,旁人不得而知,不过在其碌碌半生终于踏上坦途,并且成功争取到超过天下九成修士的力量之后,自然而然有了“强者自矜”,也便有了对“声名”的追求。
野狗道人感同身受,最是能体会。旁边杀生和尚却浓眉紧皱,忍不住打破氛围道:“两位,洒家思来想去,觉着未必是什么好事!——此人可是‘青云门首座’,动了她、青云门岂会善罢甘休?!”
“是极、是极!”反应过来的野狗悚然一惊,再看那昏迷的水月分毫没有眼热,反是像看到烫手山芋,“桃夭,你想要这‘名声’可不好挣!若是把青云门惹来,咱们恐怕要遭殃啊!”
桃夭轻哼一声,反问道:“怎么,你怕了?”
野狗道人气恼,连道:“这是‘怕不怕’的问题吗?那可是‘青云门’!凭咱们这点底蕴,能跟这样的庞然大物硬碰硬?哎、我说,你该不会是当真上了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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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没好气地别开眼去,轻声道:“呵~,你以为是我自寻麻烦么?那不是凑了巧、正好遇见,不得不为嘛?”野狗道人听见了,却没明白,问道:“你说什么?”
桃夭摇头,似不想多说:“别追问了,此事说到底还是需要宗主亲自决断,到时我自会与宗主分说!”野狗道人好奇大起,连番追问,桃夭心中想着荀翊态度未明,任他追问也不回答。
掌管一宗情报的她,自是很清楚“水月”为何人,尤其清楚对方在本宗之内具备何等地位与影响!要知道,那几位日常照料的宗门女弟子都是由她亲自挑选的呢。
而事实真相虽说桃夭难免夸大,可“俘获”不假,自苍松道人剑下“保下”其人也不假。
野狗问不出缘由,气得狗眼直翻。
杀生和尚出于谨慎提醒道:“桃部主,不管如何,此人既是青云门之人,必然与我们殊途陌路!若没能看管好,只怕要闹出祸患来。”和尚说得委婉,桃夭却是听得明白,奇怪他居然也有心细的一面。
“唔,和尚你的意思我明白。”
桃夭往水月处看了眼,叹道,“只是她伤得极重,我不好下禁制。甚至于,我还得费心好生看着她,万万不能让她出了差错死在洞沧山!”野狗道人以为她忌惮青云门,大为赞同地点头:“你晓得顾虑后果,还算没有昏了头!只是这烫手山芋——唉!”
杀生和尚虎目精芒闪动。
他倒是听出别样意味,问道:“那‘苍松道人’这般厉害么?先败同出一门的首座,又将你与刘镐逼得挣扎求援?”野狗道人愣了瞬,脸上浮现忧色:“我们留下宗主一个人,能应付得了么?”
桃夭摆了摆手,笑道:“你们误会了,苍松道人没有那么厉害!唔,虽然我不是对手,以宗主修为却是不惧!”顿了下,她见两人神色依旧,遂多透露了些消息:“其实这位‘水月大师’,是先与咱们宗主交手落败,然后才遇上苍松道人的。昨日入夜时候,有外敌闯入山门你们清楚吧?”
两人点头。
桃夭道:“那人就是水月!”
“原来如此!”两人恍然。
闲言絮语半晌,一行人已然能望见远处巨龙般纵横的苍莽山脉。宗门临近,受伤与力竭的两个也算彻底安全,野狗道人按捺不住起身:“你们先自回去,道爷去接应接应宗主!”
说罢不等应答,驾驭法宝返身而去。
杀生和尚皱了下眉,终是按下性子。他对那苍松道人也万分感兴趣,可转念想到众人一走,桃夭、刘镐失了战力,宗门仅剩他“血杀堂”为最,实不能再擅离职守,只好作罢。
片刻之后,桃夭并杀生和尚一众抵达洞沧山,御物自高天降下。受伤的刘镐被安排去休养,杀生和尚吩咐宗门部众各自警惕,桃夭鏖战许久也需要时间恢复。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需先安排好队伍中那颇为棘手的一人!洞沧山上各处都在施工营建,吵吵闹闹非是安宁处,桃夭思来想去干脆将其带入地宫,安置在巨大石殿中的一处石室,以待荀翊归来后自行决断。
没曾想这一等候,竟是一月之久!
别说桃夭恢复如初、刘镐伤势好转,就是伤重的昏睡的水月,也在救治之下苏醒过来。
乍一睁眼,水月眼蕴寒芒,目中神色凌厉如锋,一瞬从躺卧坐起,周遭景象尽数扫视入眼。所见乃是一处石室,朴实无华,唯顶上嵌着明珠散发淡淡柔和光芒。
“此处是何地?”
她的心中刚有这般疑惑,记忆随即如潮水般浮现——荀翊、斗法落败,骤逢苍松道人以及那个妖女!水月神情一凛,她回想起自己先败在荀翊之手,然后遭遇苍松几乎殒命,遁逃途中被一个突然现身的妖女擒获的事情!
心惊之下,水月立时内视己身,查探伤情。
一看她又面露惊疑,紊乱的经脉法力已然平复,糟糕至极伤势有所好转,显出经人疗伤的痕迹。水月定下心神,立时运转“太极玄清道”,可法力刚刚流转便遇上一股寒浸邪力如针如钻扎在经脉中,将那聚拢的法力击溃开去!
那是“禁制”!
水月面上一寒,她对自己的处境有了猜测。
也就在这个时候,石室忽然迎来剧烈震动,稳稳当当嵌在顶上的明珠光辉也为之烁动,轻微的石尘粉末自边角处洒下。在那震动之中,水月感受到一股磅礴熟悉的力量,不禁惊愕脱口自语:“谁在触动‘地脉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