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月跟绣房的一个叫青禾的小绣娘关系很好。
青禾娘亲是魏府聘请来的苏绣绣娘,日常教导府里几个小姐们女红,也帮做衣服。李三月突然对刺绣感兴趣,还是拜托青禾教的。
“对,这里要从这里穿过去。”
青禾站在李三月身后,指导着他绣一片树叶。
“你跟我学苏绣才半年,已经能绣出大概样子了。男人里面,可是少见你这样细心的。”青禾笑着说,坐回自己的绣绷子前,捏起细针手起手落,绣着一只蝴蝶。
“全托青禾师傅教导的好。”李三月将手里的动物图案最后针绣完,对着光看了又看。
这是自己来到古代学得第一项手艺:刺绣。虽然绣线是青禾劈的,染色是青禾染的,但起码图案是自己画的,绣是自己绣的。
“不过三月,你这绣的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听说过?黑一坨白一坨,像猫不是猫,像熊不是熊。”
“哈哈哈”李三月莞尔一笑,侧着头看着青禾“那你可说对了,不就是像熊又像猫的——熊猫嘛!”
李三月绣布上,是一大一小两只熊猫。大熊猫抱着竹子啃,小熊猫憨态可掬咬着脚趾。
“什么熊猫,我可没听说过。我看啊,是你胡编乱造的。”青禾撇撇嘴,她跟随娘亲去过好几个都城,从没听过什么动物叫熊猫的。
“你是打算拿这块帕子当生辰礼物送给大少爷?”青禾皱眉。
“怎么了?大少爷金尊玉贵,什么贵重物品没有?平日里待我不薄,我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想来送一块亲自绣的帕子好了。”
李三月的帕子是花了100文铜钱买的绢布,丝线和其他用具都是蹭的青禾的。有时候魏玉衡带他出去逛街时,买一些点心吃食塞给青禾抵过了,倒也没有算的那么清楚。
“你可知为何府里从来不给大少爷过生辰礼?”青禾停针,侧首看着李三月。
“为何?”
“大少爷五岁时,前夫人就是在他生辰当天去世的。老太君亲口说‘克母,晦气’”
“那我偷偷地送就好了。毕竟一年只有一次,逝者安息,生者肯定要往前看。何必一直守着忌讳这些。”
李三月说完,将手帕揣在怀里,站起身伸了伸腰。
窗外开始下雪,白茫茫雪花一片片飞舞,寒风呼啸,主子们不愿意出门交际,奴仆就轻松一点。
“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啊!”李三月望着雪花出神。
也就是说,他来到这里,已经300多天了,魏老太君会在一个月后去世。
“这雪可真大呀!不知道城外贫民窟里,又要冻死多少人了。”青禾今年十三岁,在进入魏府前跟随娘亲走南闯北,看得多了,自然想的多。
“贫民窟么……”
李三月想到了原身的爹娘,也是住在贫民窟,家中在他之下还有一个如今应该5岁的小儿子和3岁的小女儿。当初就是小儿子重病,家中没有钱财给他看病,他才被卖入魏府。
如今他吃喝不愁,每月也有一两的份例银子,爹娘弟妹又如何了呢?
“快回去了,你家大少爷该从学堂归来了。见不到你,又得大吵大闹,不得安生。”青禾笑着说。
李三月脸一红,跟她道别离开绣房,缓慢行走在回廊中,朝听雪院走去。
魏府冬日的景致也是极好的。牡丹在地下积蓄力量为来年春天绽放做准备。魏府就成了梅花的主场。
傲雪,红梅,角落的几束青竹,影壁前的万年青,池子里的金鲤鱼,红鲤鱼,黑鲤鱼。这一切都勾勒出属于盛世姬朝的美景。
李三月走完回廊,走入雪地里,沿着落了雪的青石路前行。
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行走的他和白茫茫的雪。那一年,在纳木措湖畔,在a大香椿树路上,在长满金黄稻谷的乡间小路……有无数次,他都是这样一人独行,沉默,淡然,而寂寥。
“三月!”
李三月抬头,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回了听雪院,站在廊檐下的魏玉衡,正看着他。
“快点过来,这么冷的天,我心疼你不让跟去存学堂,你倒好,在这里淋雪。”
“就来。”
李三月收起刚刚冒出的伤思,小跑几步站到了魏玉衡身前。
魏玉衡伸手拂去他头上的落雪,牵着他冻的冰凉的手进入屋内。
“明天冬至,不用上学。本少爷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魏玉衡找着话题,他希望李三月能开心一点,更像是俗人一点。方才看见李三月浑身落满了雪,一个人在雪地里独行时,他有多恐慌!好像李三月永远都是一个人,不会为别人停留,也不会在乎别人。他自成一个世界,无欲无求,孑然一身。纵使卖身契还在别人手上,这份规则,他也可以不在乎。只要他想,他可以永远离开这里。
魏玉衡怕了。
不是李三月需要他,被他掌控。而是早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拴住了他。是魏玉衡需要李三月。
那份生辰礼物,李三月原本想在生日当天送给魏玉衡,再送上早已准备多时的蛋糕和祝词。
可是礼物才刚刚给魏玉衡,府里就传来消息:老太君病倒了,所有晚辈都要去轮番侍疾。
魏玉衡作为嫡长子,首当其冲被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