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儿娇俏的柳眉微微蹙着，她瞧着身边那抹绿纱衣袖，眼神一路看到了男人脸上。
    两人离得极近，她看着男人被遮挡住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林希儿被男人身上漂浮出来的香水味弄的呼吸不顺，那股味道好闻的似山涧间的清泉一般，加上对视着那双青纱之上的眼睫，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真的不明白，下午和谢玉拍戏的时候，她看着谢玉一点感觉都没有，如同一个陌生人，而现在两人只是对视就让她如此心神不宁起来。
    面前男人半掩着的青纱微微起伏，好像只要再用些力气，就能让那面纱散开掉，让人清楚的看见那面纱下的容颜。
    林希儿只听一道清朗的声音缓缓朝自己发出。
    “那个...”男人指了一下她此时所坐的檀木椅，“要开拍了，这段剧情我应该坐着，麻烦让个位置。”
    淡漠疏离的话一瞬间让林希儿的心脏都停滞住，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已经盯着人家大半天了。
    林希儿喉底干燥，起身的动作有些仓皇，连手指都微微颤动。
    “你坐吧。”
    王虎导演冲两人走过来，体型精瘦，穿了一件黑色的半截袖，加上黝黑的皮肤，显得整个人灰头土脸。
    他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剧本，翻了几页停住，看完之后朝两个人说道。
    “咳，谢玉，林希儿，你们俩这场戏都看过了吧？”
    “看过了。”苏卿和林希儿齐声道。
    王虎导演看了两人一眼，接着将眼神落在他们俩身前的檀木桌子上。
    他将手拍在桌子的一处位置上，冲林希儿道，“应柔在剧本里是趴在这，和‘沈离’一起饮酒赏月。
    今天这场戏你们俩的感情状态已经相爱了，所以...”
    王虎偷瞟了一眼苏卿，接着对两人说道。
    “我准备把这一场戏改动一下，两个已经相爱的人，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趴在桌子上，不合适。
    体现不出来那种情意缠绵的状态...”
    “这样改一下吧...”王虎把剧本扔在桌子上，两只手开始比划着他们俩该待的地方。
    “林希儿，你先走镜头，走到桌子旁边的时候先倚在桌子上，饮酒赏月，这段戏份不改。
    接着...两杯酒下肚之后，你直接坐到‘谢玉’腿上，他抱着你作画。”
    站在一旁的林希儿原本听的认认真真，直到导演说到那句‘坐到腿上’她整个人怔了一下。
    坐到腿上...
    之前的骑马靠的那么近，那已经是她心里的最大限度了，而现在要坐到那男人的大腿上？
    那比恋人还要亲热的动作...
    林希儿开口，脸庞已经开始微微泛红，她磕绊道，“导演...”
    可她话音未落，身后就响起一道清朗干脆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王导，我打断一下。
    我觉得这样改不合适，两个人尽管相爱，但在古代社会，男未婚女未嫁，却演绎如此亲密的戏份，是不是不太符合逻辑？
    我觉得一个趴在案台上，一个坐在椅子上，两个人相敬如宾的距离才是最好的，不然...”
    苏卿一本正经的讲道理，林希儿听着也觉得他说的十分对，有逻辑有想法，可是...
    她心中却无端端的冒出几分失望的情愫来。
    她搞不懂心里这种失望从何而来，刚刚她想跟导演说的与身后男人此时开口说的，大差不差，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总像是单方面把她推开了一般。
    可没给林希儿多少纠结和失望的时间，王导一声怒吼便发了出来。
    王虎导演大手一落，朝那桌板拍了下去，响声极大，将整个拍摄场地人员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王虎在片场向来脾气大，大家都为坐在那被他训的两个演员捏了一把冷汗。
    王虎指着苏卿道，怒声道，“谢玉！你怎么想的？这戏是你投资拍的啊？
    昨天你改戏改的还可以我没说什么！
    可你要记住，你就是个小演员，一个小人物，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牛哔了，咖位大了？
    你拿合同做事，你和剧组白纸黑字签的合同，你今天能按我说的拍你就拍，你特么不按我说拍你就麻溜收拾东西给我滚。
    我把话给你放着了，你就看看你在娱乐圈里还混不混的下去就得了。”
    整个古风十足的拍摄场地，算是演员和工作人员一共二十来个人，因为王虎的一阵怒骂，安静的一点声都没有。
    站在远处的两个灯光师正窃窃私语，“你看把王导气的，身子都发抖了，指着谢玉的手指头都直颤。”
    “可不，王导这回真生气了，我就说昨天不是王导应该有的脾气，谢玉算个屁啊。
    就是一线来了也不该改王导的戏啊，昨天谢玉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改的让王导满意了。
    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今天栽了吧，该，有点名气就知道装。”
    坐在檀木椅上被人指着鼻子骂的男人，眉头紧紧蹙着。
    他垂眸再抬眼，喉咙微颤，“对，对不起啊王导。
    我...我只是觉得这样做对女演员有些不好...”
    一旁站着的林希儿一愣。
    原来面前男人和导演商讨，被乱骂一通不是因为别的事，而是...因为自己？
    可苏卿的话还没说完，王导再一次的发怒道。
    “演员就是要敬业，人家都没说什么呢，你跑出来英雄救美来了？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啊？
    哔哔哔哔哔...”
    听着王导满嘴脏话，让林希儿心里百感交集，她的性格可从来不是小白兔，要是这导演如此指着她鼻子骂她，她肯定直接走人了，谁能受得了这份气。
    演员就没人权了？
    而且她觉得‘谢玉’说的完全没问题，难道是导演就可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
    不过她瞥了一眼原本姿态翩翩，现在却愁云惨雾的‘谢玉’，心瞬间软了下去。
    她纠结的想着，是不用靠在演艺圈吃饭，可是人家不能得罪大导演啊，尤其被骂的那么惨，又不敢多做争辩的样子，让林希儿不由得心疼。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白天谢玉被棍子打，被扇巴掌，道具血流满嘴角，那么凄惨的样貌，自己都未曾难过。
    现在单单被说了两句，自己就受不了了....
    可没有给她多思量的机会，王导的谩骂声不停，一字一句的仿佛扎在她心尖上似的，林希儿赶紧开口对王虎导演道。
    “导演我们拍，我们能拍。”
    林希儿说完之后朝着苏卿看去，蹙了蹙眉。
    “我没事的，我们按导演说的拍吧。”
    王虎听到林希儿的话瞬间气就消下去一半，他冲着苏卿道。
    “你看看人家，刚入行的演员都这么有职业操守，你们在学校没学过解放天性？
    戏是戏，在戏里你们所扮演的角色，又不是让你们拍‘动作片’。
    啧啧，跟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的。”
    苏卿神色暗淡，微微低着头冲王虎导演道，“王导说的对，我以后不会了。”
    在几十双眼睛下看到的场面是男演员不从导演安排，被导演斥责。
    可在场无人知晓的是——王虎转身一瞬却在背后冲苏卿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而那被紧紧皱着的眼睫下方的青纱下，那顺角边勾起一丝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