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昨日全输的战况,万魔宫和万魔城里的人每个人都人心惶惶,但迟未明没有,他极其冷静。
他的冷静并非因为他实力强横,而是他一开始就只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害怕也好,恐慌也好,惊惧也好,都是多余的。
而他的平静,在某些人眼里,却成了胜券在握,以至于万魔宫虽然乱,却也不至于乱的不成样子。
沐浴过后,迟未明看着面前替自己宽衣的楚嫣红,表情寂寞了一瞬,而后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楚嫣红细心替他整理好衣服,下意识踮起脚,还未靠近,就被迟未明拒绝道:
“今日不用,今日你好好休息”
楚嫣红不解的看向迟未明,迟未明却看向别处,而后神色复杂的开口道:
“退下吧,你也累了”
虽然不解,楚嫣红还是默默退下,迟未明下意识整理了下袍服,默默往门外走,去奔赴他的死亡。
对于死这件事儿,他自己也差点经历过,也亲眼看到过,更亲手制造过,生生死死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小事儿。
他一生被世人所害,也害过世人,被世人所误,也误过世人,林林总总的账,他懒得细算。
就如此吧,就这样就此了结,他算是死有余辜,不算被冤枉的,唯一算是安慰的,大约是还有人不离不弃,大约是还有人送他一程。
他推开门,阳光倾泻而下,映照住他的全身,就像是此刻,他站在了阳光之下而非阴霾里。
缓步走出寝宫,来到议事厅,此处的仆人早已离去,空荡荡的宫殿寂静无声。
他推开门,弄出声响,而后关上门,走向批阅公文的地方,随手将那恼人的公文丢弃,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琴,是燕文墨的琴,燕文墨留在养殖场的琴。
迟未明从未学过琴,但后来,在燕文墨离开后,偶然发现了琴的存在,他好奇,所以去了解,去学习,如今也算小有所成。
断断续续的琴音自他手中谱出,他认真的拨动着琴弦,等着燕文墨来找他,来杀他。
他并没有等很久,又或者说是燕文墨等不及了,所以,她来的很早。
万魔宗四周早已被人围住,所以燕文墨不担心会有魔宗余孽逃跑,她穿着孝服,带着白花,一步一步走向她曾经走过很多次的路。
四周都是兵器打斗的声响,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跟闷哼声,燕文墨对于正在发生的一切置之不理,自顾自的走向议事厅。
议事厅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琴音,弹得并不怎么好,想来也是,他并不擅长琴棋书画这些东西,能有如此闲心,也算是难得。
门被推开,阳光随着打开的门倾泻而下,燕文墨站在光里,仿佛整个人都发着光。
迟未明并没有抬头看她,而是自顾自的拨动着琴弦,燕文墨也没有攻击,而是静静的看着他弹琴。
两个人都没有动,似乎是在比试谁的耐性足够好,直到迟未明奏出最后一个音节,缓缓抬眸,看着站在光里的燕文墨,漫不经心的收回自己放在琴上的的手。
“你来了”
他语气平淡的说出这句话,语调都没有多少变化,冷冷淡淡的,像是叙述平常的小事。
燕文墨看着他,看着他平静的眸子,陡然开口道:
“你的心乱了”
迟未明没有回答,也没有辩解,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你的心没乱不就行了”
燕文墨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看着他,迟未明下意识整了整衣服,而后抽出墨阳剑,指向燕文墨开口道:
“虽然没必要,但还是打一场,免得人家说你胜之不武”
燕文墨极其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显然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迟未明深吸了口气,而后握住墨阳剑直冲向她而来。
燕文墨下意识抬手,碎月剑剑瞬间爆发出极其刺眼的白光,无数的碎片像是一个个白色的小型匕首,直指向迟未明。
迟未明没有犹豫,而是握紧了手里的剑,即便被碎月剑的碎片弄得满身是伤,他也义无反顾的冲了过来,而他的剑,在靠近燕文墨一寸之地,生生停住。
燕文墨没有乱动,她只是伸出手,只是将魔灵转换器按在了迟未明的胸口处,然后,迟未明胸口的阵法亮起,熄灭,支离破碎。
汹涌的灵力如潮水般向燕文墨涌去,也让她无法动弹,迟未明看着她,手微微一抬。
墨阳剑似受到召唤般嗡鸣着,它自顾自的飞起,冲向燕文墨,然后被蒋文白的焚阳剑一把挑开。
蒋文白来的并不慢,他只是不知道迟未明会在哪里?!所以只能一间间的寻找,幸而,他赶上了。
见到蒋文白,迟未明愣了愣,他垂了垂眸子,笑了一下,自嘲道:
“至少不是太上”
燕文墨知道他嘴里的太上是顾寒声,所以解释道:
“他被困住了”
说着,她诧异看向迟未明,追问道:
“你不恨他?!”
毕竟,如今这种情况,迟未明应该知道顾寒声是利用了他,按理说,他应该可以恨他的。
可迟未明摇了摇头,怅然道:
“不恨,我烂命一条,能活到现在,足够幸运”
燕文墨看着他,忍受着那股几乎将灵魂冲破的灵力,脸色愈发苍白,见她如此,迟未明嘲讽一笑,而后道:
“魔神的神魂,不是那么容易吞噬的,你这种类似魔修的修炼手段,跟我也无甚区别,只是我还是想问你…”
说着,他认真看向燕文墨,追问道:
“为何选他?!”
话音刚落,他竟在此时毫不犹豫的直接出手,那缠绕着黑气的手掌直接冲向燕文墨的小腹,那黑气里,包裹着可以开山裂石甚至撕碎虚空的魔气。
可那黑色的魔气,却在接触到燕文墨的瞬间,化为一股股精纯的灵力,同样涌向燕文墨。
迟未明对于这变故愣了愣,看向燕文墨,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本以为就算杀不了燕文墨,也可以重伤她,如今看来,别说重伤,连靠近都无法做到。
对于这个变故,蒋文白没有丝毫犹豫,他极其干脆的一剑捅伤迟未明的小腹,让他直接闷哼一声,而后将脸转向蒋文白。
焚阳剑的火焰从伤口处溢出,甚至逐渐蔓延,燕文墨看了蒋文白一眼,艰难道:
“不要太快”
蒋文白一愣,刻意控制了焚阳剑的剑气,而后追问道:
“如何?!”
冷汗从燕文墨的额头蜿蜒而下,她脸色愈发苍白了几分,点了点头。
迟未明看着蒋文白,嗤笑了一声,而后道:
“你也算个男人?!”
他的嘲讽很明显,讥讽蒋文白对燕文墨的俯首帖耳,燕文墨看着她,沉默,而后认真道:
“他曾是我的剑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