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母沉沉睡去,周艳叹了口气,给她揶了揶被角,起身去了周父的房间。
周父还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泪,周洋坐在他床前的凳子上,满脸的疲惫不堪。
周艳在周父的病床上坐了下来。
周洋问周艳:“咱妈好些了吗?”
“已经睡了,你别太担心,哥,要不你去车上躺会儿吧,我在这看着,这折腾了一整夜,你也没睡。”周艳说
周洋摇摇头:“我不去了,哪能睡得着,等会儿医生要来查房,还要给爸输液,妈醒来说不定还要闹,我怕你一个人搞不定。”
这时,关欣打电话过来,她问周洋:“咱爸怎么了,没啥……危险吧?”
这一夜她也没睡好,周洋没打电话来,她也不敢问。
周洋当然不会告诉她家里发生的轩然大波,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事了,再输两天液就可以出院了。”
关欣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往下放了放。
她真的担心周父的生命安全,但更担心的是,她害怕万一周父有个三长两短的,她那个搅屎棍婆婆就得长住她家。
这是她不能忍受的事,只要一想就觉得暗无天日。
关欣又小心翼翼地问:“咱爸……到底是为的啥呀?”
周洋有些不耐烦:“你别问那么多,以后再跟你说,算了,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后,沉默了一会儿,周艳问周洋:“哥,你说这事到底该咋办?”
周洋眼里闪着阴鸷的光:“这事绝不能算了,那王八蛋差点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我要报警,告他诈骗,将近100万,够他坐几年的了。”
床上的周父浑身一震,眼泪更汹涌了。
周洋看了看周父:“爸,当时你过户房子的手续什么的都还有吧,在哪里放,我等会儿回去拿,妈的,我非把这小子弄进监狱不可。”
周父抽了抽鼻子,嗫嚅着说:“东西都有,就在我屋里那个五斗橱的抽屉里,抽屉没上锁,你拉开就能看见……”
因为周母不太识字,周父根本不设防,他觉得即使不上锁也是安全的。
此刻,他的心情无比复杂,一方面,因为对周洋的愧疚和对赵小军的痛恨,他也想让警察把赵小军抓起来,把房子追回。
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因为这个事赵小军被判刑,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一辈子就完了,他再不好再混蛋也是他的儿子,是他老周家的后代,他不想把他往死里整。
所以,他只想让周洋把房子追回来,不想让警察治赵小军的罪,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这个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他也不敢跟周洋说。
想到这里,周父闭上了痛苦的眼睛,两行浊泪滚滚而下。
医生查过房后,护士给周父输上了液体。
周洋对周艳说:“你在这儿盯着吧,我回家一趟,拿了资料就去公安局,这事赶早不赶晚,要不等抓到那小子钱也挥霍完了。”
周艳点点头:“你去吧,路上买点吃的。”
一想到两个老人都躺在床上,周洋就头大,他对周艳说:“咱妈那边你也照应着点,别让她太激动。”
“嗯,我知道,我刚才出来的时候交代过同病房的病人家属了,咱妈醒来了让她给我打电话。”
周洋用最快的速度回家找到了那些资料,他大致翻看了一下。
还好,那王八蛋赵小军还写了个保证书,也不知道有没有法律效力,但有总比没有好。
不到20分钟,周洋就来到了县公安局。
他找到了刑侦科,把周父被骗房子的事大致讲了一遍,最后激动地要求公安局民警尽快将赵小军捉拿归案,并且治他的罪。
接待周洋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民警,他翻看了一下周洋提供的材料,遗憾地说:“从你提供的这些资料来看,你父亲把房子过户给赵小军是心甘情愿的,手续齐全,也合理合法,并且还有你母亲的亲笔签字,这证明你母亲也是同意的,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赵小军是通过不正当手段让你父母把房子过户给他,那么你父母把房子过户给他就是一个合法的赠与关系,这个诈骗罪就不成立,我们是不予立案的。”
警察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周洋的心上,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赵小军就是采用欺骗的手段骗我父亲把房子过户给他的,他说等他结完婚,就会把房子还给我父亲,可是他却卖了房子跑了……”
“有证据吗?比如录音,聊天记录什么的,只要能证明赵小军是采用欺骗的手段就行。”
周洋蔫了,他无力地说:“这个我不清楚,我得回去问问我父亲。”
他心里清楚地知道,找证据这个事基本没戏。周父那么信赖赵小军那王八蛋,根本不可能录音。
聊天记录更不可能,他根本就没有跟人微信聊天的习惯,有什么事都是直接打电话。
中年警察无奈地摇摇头:“你要找不到证据的话,这个事就难办了……对了,那个赵小军跟你父亲是什么关系,让你父亲能心甘情愿把房子过户给他……”
周洋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说:“他是我父亲的私生子。”
警察摇摇头:“那这事更难办了,他要是有证据证明跟你父亲有父子关系,这种赠与就更合理了。”
周洋的心瞬间凉了。
他忽然想起那个保证书,眼里闪过一道光:“那个保证书呢,那赵小军说了,他结完婚就会把房子还回来……”
警察把那保证书找出来放在桌上,笑着说:“你说的就是这个?你自己看看,就一句话,连个日期都没有,更没有手印和签名,具体有没有法律效力还有待鉴定……”
周洋俯下身一看,可不是吗,就那一句话还写得歪歪扭扭的,没有日期没有署名。
刚才也是他太着急了,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有些泄气,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说:“如果有法律效力,是不是就可以让他把房子退回来?”
警察笑笑:“就算有,也不起什么作用,这只是一种承诺赠与关系,从法律上来说,房子已经是他的了,愿意不愿意赠与要根据他本人意愿,而且,赠与没发生之前,他完全可以撤销。”
周洋的脸上,写满了沮丧和无助。
警察又说:“我们公安局只负责抓人,你要是真想告他诈骗又能找到证据的话,最好去法院起诉。”
长到四十多岁,周洋还从没有干过类似的事,他不知道这里边还有这么多的学问。
来的时候他想的很天真,以为一报案公安局就能把赵小军抓起来。
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回事。
周洋的心沉到了谷底,开着车回了医院。
刚走出电梯,他就听到周母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不想活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