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甜美悦耳的声音隐隐中带上了一丝威严。
麦克维斯的瞳孔微微放大,嘴角不可遏制流露出喜色。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有了这样的气象呢?
她不想承认,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必然是受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影响。
“对,是我下的命令,有什么问题吗?”
齐格飞平淡的语气丝毫不变,依旧没有回头。
“宰相,我知道伏尔泰将军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可你也不该把这么多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克琳希德声音更高了几分。
“西布隆已经伏法,现在人就在外面,你随时都能处置他。”
房间内沉闷了下来,就当大家都以为宰相要回心转意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但内容让所有人愣了一下。
“西布隆是谁?”
齐格飞拍了拍脑袋:“哦,那个胖子城主,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的确不是在开玩笑,西布隆这个名字他是真不记得了。
宰相大人现在记陌生人都是用各种牲畜的头来代替,如果克琳希德说的是粉皮金发猪猡,那他立刻就能有印象。
“乔治。”齐格飞喝道。
毒龙君立刻屁颠屁颠跑进来。
“我尊敬的、伟大的、睿智的、仁慈的阁下,您有何吩咐?”
“一家人要整整齐齐。”宰相言简意赅。
“了然,逆臣这就去把西布隆的头颅割下来和他的家人挂在一起。”
随后,他就像一阵风般的离开了。
“谢谢你们把他抓回来给我,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宴会上再见吧。”
克琳希德、罗兰、雷光乃至卡塔丽娜都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幕。
这……这就完了?
不对吧,按照这位以往的风格,不应该将西布隆折磨到生不如死然后再杀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爽快?
似乎是猜到众人的想法,宰相淡然开口道:“抓的回来就杀掉,抓不到逃了也就逃了吧,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些臭鱼烂虾身上。”
“你们还有事吗?”
从进屋到现在短短几分钟内,齐格飞已经第三次下达了逐客令。
原本大家都以为,只要将逃亡在外的西布隆送到宰相手上,让对方出出气就能缓解事态。
可现在很明显,勇者的愤怒已经燃烧到完全无法扑灭的地步。
沉寂的愤怒是最可怕的!
罗兰喉头鼓动着,额头隐隐冒出了汗水。
俗话说事不过三,再开口劝阻就是与这片大陆最强大的个体直接对抗,这是多么愚蠢的行径无需赘述。
而最重要的是,王女殿下的势力能壮大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以说几乎是靠着这位勇者的一己之力,万一双方因为此事决裂,且不论齐格飞独一无二的个人能力,光是外面这些龙种就一个都留不住。
真发展到那个地步,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虽然有些不人道,但罗兰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毕竟那三万多人也是酒囊饭袋,犯不着为了他们和迄今为止一直尽心竭力帮助自己一方的齐格飞阁下决裂。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没有意义,最终还是得看殿下的决议,而这个女孩的想法罗兰不用猜也知道……
她两方都要。
“宰相!我能理解你的愤怒,可无论如何你也应该为这座城市居民想想。”
克琳希德毫不退缩,反而又往前踏了一步。
“圣摩恩这么大,你今天把官员们全杀了,城市还如何运作,平民的日常生活怎么办,说到底他们和伏尔泰将军死并没有关系,为什么执意要杀了他们?”
“不劳费心,我们的公行一直在培养管理人才,大概明天清晨,新的行政管理队伍就会赶到这里接手城市的运营。”
齐格飞回答的有气无力:“你是选择相信我们自己培养的队伍,还是指望这群连疏散难民都办不明白,导致伏尔泰将军不得不亲自下场指挥的废物来帮你成事?”
言外之意很明显,如果不是这些官员为了节省开销故意拖沓延误,难民早他妈收容完了,旧都这么大怎么可能真让几波流民给撑爆。
“可是……他们至少也给大家建立了避难处,现在每天都有按时发放救济物资。”
克琳希德语气弱了一些。
宰相的背影颤动起来。
“呵呵呵,是吗?那我们今天就带着人撤出去,您看看明天他们还会不会发放物资。”
诛心的一问。
克琳希德咬着下唇,斟酌了良久再次开口道:“但是那些士兵,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宰相的声音在这个瞬间陡然冷到了骨子里。
王女一怔,竟然连接下来该说什么都忘了。
“奉谁的命?”
齐格飞再次发问,声音夹杂的愤怒已是历历在耳。
“卡塔丽娜你来回答。”
正在旁边放空发呆的女骑士陡然一惊,连忙立得笔直。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啊?怎么会叫到我呀?”
在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她极力鼓动大脑,逼出了身为类人的极限,终于在模模糊糊的记忆中找到了答案。
“我记得以前听薇薇安殿下说过,旧都的军权都掌握在驻守将军的手里。”
宰相一敲桌案,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啊,连笨蛋都知道。”
卡塔丽娜顿时涨红了脸。
“那现在我问你殿下,你口中这些士兵是奉了谁的命,竟然敢擅自关闭城门阻止难民进城?”
“又是奉了谁的命,居然孤立主帅软禁副官,甚至临战脱逃?!”
“殿下,违抗军令的士兵留着有什么用呢?”
齐格飞质问一声高过一声,问的王女哑口无言。
“伏尔泰将军把城市交给了我,那现在我就是这座白垩旧都城防军的最高指挥官,我的军令即便是国王也无法干预,我说……”
“全,部,处,死。”
“………”
“…………”
克琳希德低着头,嘴唇轻轻颤抖着。
自从在风桃村结识开始,齐格飞先生从没用过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对于自己,他总是很耐心、很温和、很礼让,总会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身边。
虽然是出于形势所迫,但女孩至今都记得那个急促的吻。
她能感受到自己和这个男人间有一条看不见绳索联结着,女孩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是命运。
然而,就在刚才那番谈话中,她能明显感觉到这条绳索已经消失了。
泪水无声地从脸庞滑落,克琳希德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距离齐格飞的后背仅剩一步之遥,却再也无法迈出脚步。
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的麦克维斯额头青筋暴起,难以忍受地低吼道:
“你他妈好歹回头看一眼啊!”
齐格飞不想回头,可脑海中却传来了杨静的声音。
“修复血管依然需要他们的帮助。”
他叹了口气,从椅子上坐起,缓缓转过身。
苍白的脸庞不见血色,深陷的眼窝宛若骷髅,一双猩红竖瞳黯淡的没有半点高光。
人们将勇者的善意当做恶意,不知理解,擅自揣度。
直到勇者背身离去,魔王扯开嘴角。
“嘶……”
雷光全身的血液半秒内倒灌头顶,满头青发如同应激的猫一般根根倒竖。
“他不是勇者!”
“殿下快逃!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