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水中游、小思与小齐两位大佬的礼物)
就在莱恩哈特宫开始如火如荼地置备隔天的宴会时,圣摩恩的军营却是空空荡荡。
士兵们接到命令,务必要在黑铁十字军的先头部队抵达旧都前,将狼藉的战场清理干净。以及,给流入城内的大量难民搭建临时的棚屋。
“将军会高兴的,他一直在鼓动大家给难民们建造救济处,现在也算实现了。”
副官克洛维奇揉着红肿的眼睛,冲着身侧的白发男人挤出笑容。
“白龙先生,就是这里。”
二人推开简陋的木门,走进一处营房。
这里是伏尔泰的故居。
“详细的事您也都知道了,将军的死……他其实不该……他们……操。”
克洛维奇的呼吸急促,刚擦干净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
他仰起头,用力吸了两口气克制下情绪。
“呵呵,让您见笑了。将军他时常和我提起您,说您是他见过最聪明最好的人。也许您还记得,我曾经也是给您回复过一次信息的,当时将军还不会写字呢,以往他和王后殿下的书信一直都是我来回的。哦,那张神奇的纸保存的很好,将军临战前将它留了下来。我每次看他给您回信都笑嘻嘻的,王后殿下离世后,我们就很少见到将军这么开心的样子了……”
克洛维奇也不管白发青年在不在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往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里的悲痛与落寞。
“将军的房间很简陋的吧,因为经常要外出征战,他一直不喜欢带太多行李,所有的物品都在这了,您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将军的遗物也该由您来保管。”
白发青年依然没有回应,这样的缄默维持了一路。
一个自己管自己说,另一个跟在后面听,他们都在那一天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克洛维奇回头看去,这位将军的朋友——名震王国的黑袍宰相,名不见经传的冒险者白龙,一介平凡的村民齐格飞,愣愣地,只愣愣地看着这处“简陋”的房间。
副官心里一痛,最后抹了把脸:“营里还许多事务要处理,将军的葬礼也需要尽快筹办,我就不打搅你了。”
嘎吱…木门合拢。
齐格飞僵硬的环视着四周,试图理解自己看到的。
“简陋…简陋……”
简陋是什么意思呢?
一张板床,一套桌椅,是简陋吗?
不,这是家徒四壁。
他就只有这些东西吗?
齐格飞走到那张唯一的书桌,桌案上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木盒,一沓字帖。
字帖上的笔迹歪七扭八,却是写得满满当当,看得出使用者非常努力的在学习。
齐格飞舔着嘴唇,笑的咧开了嘴。
他随即便打开旁边的木盒,一抹醒目的翠绿霎时映入眼帘。
竟是两颗饱满欲滴的风桃果压着一张皮纸。
齐格飞呼吸一停,缓缓地瘫在椅背上,终究是笑不出来了。
“他留到现在都没吃啊……”
仔细想来,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这个男人。
很强、很壮、很傻。提起他,脑海尽是这些印象。
他的过去是什么,他的爱好是什么,他为什么这么顽固的守着这个国家,那些没有征战的岁月他又在做什么?
是不是就自己现在这般,日复一日地在这个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傻傻地坐着,等着下一次征战。又或者仅仅只是望着这张皮纸,等待远方的朋友发来一句无关痛痒的问候。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齐格飞无法理解。
伏尔泰,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坐拥放眼大陆都堪称无双的武力,临了留下的东西竟然只有这小小的一个木盒,连半个子嗣都没有。
他保下了这座城市的所有人,可人们却在为胜利欢呼,无一人为他的离去落泪。
到头来,跑来给他收拾遗物的竟然是自己这么个天外来客。
……哪有这样的道理?
齐格飞就这么坐着,桌上是那个盒子,看着看着,两滴泪就落了下来。
人的生命很重,重如山岳;人的生命很轻,轻的不及眼前的木盒。可纵使地裂山崩,第二天太阳照样会升起。
西布隆心惊胆战地等待王都的裁决,卫兵们汗流浃背的打扫狼藉的战场,克洛维奇来不及沉痛有大量军务需要他去处理,人们在普照的阳光下继续繁忙的生活。
只有齐格飞的太阳自那一天起,就再也没升起来。
…………
…………
“老大。”
次日清晨,波波从阴影中探出身形,宰相正对着镜子整理仪表。
镜子里的男人轻哼着小曲,满头白发整整齐齐,黑色的衬衫系着领带,纯白的礼服整洁干净,一目了然的俊秀。
圃人斥候适时拍起马屁:“老大,您这身真好看,简直就像……”
他的话没说完宰相的眼睛就扭了过来,两碗发青的眼眶里是黯淡无光的竖瞳。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霎时冲进天灵盖!
“阁……下。”波波即刻俯首单膝下跪。
“嗯?”
“大军已在城外列队。”
“嗯。”
“还有,星梅大人也回来了。”
齐格飞打理着领带:“我昨晚没睡好,希望没吓到你。”
波波慌忙道:“不会不会,这个营房的环境确实不好,等今天搬进宫殿就……”
“以后,怕是都睡不好了。”
“阁下……”
嗖!
白色的领结猛地竖到咽喉:“走了。”
光辉纪526年10月12日晨,白垩旧都城门大开。
群龙于平原盘卧,黑袍宰相在数名龙骑兵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入驻圣摩恩。
城主的总管带领着仆人们夹道欢迎,大街小巷人群熙熙攘攘,人们都想看看那位传说中席卷了拜兰的寒风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出乎意料的,那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更出乎意料的,他没什么架子。
宰相一边向四周的民众打着招呼,一边和身旁的女侍卫有说有笑,好像寒风也并不寒冷。
人们做梦都没想到,他们放进来的这个人类青年竟比那些茹毛饮血的兽人,还要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