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中,站在法芙娜脑袋上的齐格飞望向地面,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以他的视角看下去,右边是黑压压肃杀之气冲天而起的龙骑兵方阵。
左边则是已经被吓得趴在地上,零零散散开始溃逃的拜兰军。
可实际上,拜兰军的兵力远比铁十字军要多。
能够看出老公爵对这一战势在必得,不惜分出一个团的重骑兵配合大量民兵步卒也要拿下康斯顿。
齐格飞用肉眼粗略估摸大概对方大概有两千人。
针对一座连城墙都没有的边陲小镇,出动这样的兵力已经堪称奢华。
按照拜兰大公以往镇压南方诸国的战绩,通常只要派个两三百骑一个大队乃至一个中队的兵力就能把那些个小国打得抱头鼠窜。
单论个人能力下马决斗,这些重甲骑兵一个人就能挑翻六七个十字军士兵,更有甚者在冒险者时代有过狩猎龙族的经验。
反观铁十字军这里。
扩编过一次后,奔龙骑兵的数量也达到了一个团八百骑的规模。
然而士兵的素质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参差不齐的情况。
有的人是【骑士】,有的人是【见习骑士】,更有的压根就不是骑士的职阶,只是单纯骑上龙凑数。
如果说拜兰军的骑兵,骑士的主要战力,战马是辅助。那铁十字军这,骑士更像是驾驶员,奔龙才是主力。
对,几乎和坦克一模一样。
可就能效上来说,这玩意儿的维护成本可能比坦克还要昂贵。
骑兵本就是个极为烧钱的兵种,更何况是龙骑兵?
这群奔龙可都是食肉种,如果不是这几个月从拜兰大公那里狠狠地敲下一大笔,齐格飞根本养不起这些吸金怪兽。
八百奔龙骑是目前领地能承受的极限,地面部队所能分配的资源也就是这些。真正的大头在别处。
照理来说,如果双方真的互相冲杀在一块,拼死决战,拜兰军即便不是对手也足够让龙骑兵们喝上一壶。
但齐老板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本该在大后方指挥的他亲自登场了。
和她的龙女儿一起来了!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一条古龙啊?”
“妈的,老子在南境干了那么多年!赚了那么多钱!买了那么多房!不是为了莫名其妙的死在这的!!”
“撤,快撤!!!”
是的,
拜兰军会露出这种丑态的原因并不在于龙骑兵,
而在于自己,
在于自己脚下的法芙娜。
窣!
漆黑的火焰闪烁跳跃,一把黑金锃亮的左轮出现在齐格飞手中。
卢修斯只看到那黑漆漆的枪口缓缓抬起对着了自己这个方向。
霎时间,一股寒冷的麻痹感随着他的脊梁骨扩散到全身。
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大喊道:
“别跑!都停下!!”
然而,这种时候已经没人会听他的了。
再铁血的军队也不会愿意去打必死的仗。
战马都跑了,骑兵没了坐骑,再不逃,难道等死吗?
漆黑的枪口骤然乍现出刺眼的火蛇,随即才是如同炮火出膛一般的雷霆轰鸣!
溃逃四散的拜兰军的中央,陡然出现了一个长达百米的圆形深坑。
其范围内无论是马匹还是骑士,顿时被打得粉碎成一团血泥。
从高空俯视,枪口瞄准的地面位置整个凹陷了下去,形成了一座血色的湖泊!
粘稠的血浆混杂不知是什么的肉块从脸庞滑落。
卢修斯亮丽的银色全身甲已被血污染得通红。
喉头鼓动,却是恐惧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轰鸣之后,整个拜兰军陷入了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住了逃遁的脚步。
就在刚才,至少有两百个重甲骑士和大量的战马人间蒸发了。
这还是天上的那位存在手下留情,没有往人群密集的民兵部队发射的结果。
齐格飞默默收回左轮,兜帽遮盖下的脸庞略显苍白。
愤怒之铳——【至高魔弹】!
就刚才那一发,自己体内的魔力就蒸发了整整一半。
但效果也是极为显着的。
说是半径66米,但从高处打击,杀伤范围明显扩大了不少。
齐格飞无法估算这一枪的具体打击范围是多大。
但毫无疑问,只要是被波及到生物全被打成了碎块,犹如是被暴怒的魔王席卷过的城市一般。
【愤怒之铳】的愤怒二字名实相副。
和死寂一片的拜兰军相反,随着这声轰鸣枪响,八百龙骑兵迈开四足,裹挟着漫天尘土奔涌向前。
一颗颗的狞恶龙头狂甩着吐着猩红的舌头,粘稠的唾液从锐利的排排牙尖滴淌而下,叫人不寒而栗。
“不…不!别过来,不要过来!”
连番的打击彻底摧毁了这名骑士的理智。
他很不走运,因为和他并肩奋战多年的好友刚才在自己的眼前变成了一摊碎肉。
他也很幸运,距离至高魔弹的打击范围恰好隔了半米。
此刻,裤裆早已湿透的他连滚带爬的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狱。
却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死死摁住他的肩膀。
是卢修斯。
这位拜兰公爵的继承人在此时展现出了惊人的心理素质与反应速度。
他指向天空,再次高声吼道:
“都别跑……不动,祂就不会杀我们。”
众军士朝着少爷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
铺天盖地的巨龙头上,
那个幽冥一样的黑袍身影,他手中左轮又抬了起来!
黑洞洞的枪口正正指向那些还想逃跑的人。
死亡的阴影霎时间让每个人的血都凉成了冰块!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不远处,凶狠的龙群狂奔而来,
扬起的沙尘席卷过每一个人。
可这上千的士兵却没有一个敢动弹。
呆立的呆立,跪伏的跪伏,还有的干脆学习鸵鸟把脑袋埋进草皮瑟瑟发抖。
任由这些食人肉骨的玩意儿从自己的身旁经过。
硕大锐利覆盖着鳞片的五只锐爪拍落于眼前,一只明显比其他奔龙健壮一倍,鳞片泛着黑红的个体,用和其他龙相反的速度,慢悠悠的缓步行来。
龙背上,
红裙的少女侧鞍端坐,圣洁绝美的面庞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半年前,这个女孩被她的两位兄长赶出王都,带着一群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逃到边陲。
彼时,
谁又能想到她会用这般高调的方式重新回到舞台?
卢修斯的指尖不自觉的渗进地面,来自贵族骄傲迫使他想要站起来,可某种更加深入骨髓的东西却迫使他将头叩向地面。
恍惚间,
他突然回忆起很久以前,梅莉刚刚出生时,
自己曾作为拜兰家的长子,未来的继承人,跟随父亲前往王都朝见摩恩的主人。
时间过去了太久,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
那时,
他看见自己那个一生桀骜不驯的父亲,像头绵羊一般乖巧的跪在那个红裙女人的脚跟前。
不偏不倚,
姿势和现在的自己恰好如出一辙。
还记得,父亲当时似乎这么说的……
“臣,温士顿·拜兰。”
“臣,卢修斯·拜兰。”
“拜见王后殿下!”
“拜见王女殿下!”
克琳希德从龙鞍上一跃而下,莲步微移来至乱臣面前。
柔声道:
“抬起头来,卢修斯卿。”
拜兰的长子听令直起身子,臃肿的面庞上泪水横流,血污、泥泞混杂,窘态尽露。
“此次袭扰殿下的领地,全是卢修斯自作主张,与家父绝无干系,还望殿下念在拜兰为摩恩戍边百年……放…家父……与愚妹一条活路……”
“罪臣……万死……感激涕零……”
再次俯身叩头。
克琳希德看着这个哭泣地肩膀都在抖动的男人,眼帘微垂。
沉默片刻,她轻哼了一声,缓缓开口道: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卢修斯卿,我不是来讨价还价的。”
“南境不再是拜兰家族的了。”
“而这,”
“是我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