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痴痴地望着那个背影离去,捡起地上的牡丹花,靠近自己的面颊,轻轻嗅着花香。
“对不起。”
南帝如往常一般批阅完奏折之后,与和宝一起去往披香殿的路上,在宫道上,和宝提着灯笼,细声道:“陛下,今日在披香殿外抓着两个宫婢。”
“哦,是么。”
“启禀陛下,他们二人在墙外交谈着豫州战事,底下的人说发现的时候,辰妃正在院内养花。”
“奴婢觉着许是有心人安排,扣下了她们二人,不知陛下觉着该如何发落?”
南帝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
“可是柔妃做的。”
“回陛下,正是柔妃娘娘。”
“放了那两个宫婢吧,不过也是别人手中的刀罢了,柔妃此时若还坐得住,也就不是柔妃了。”
“是,陛下。”
“和宝,告诉那两个宫婢全当作无事发生,不得多言。”
“是,奴婢领命。”
南帝走至殿前,抬手示意和宝:“朕自己进去就好,你且在殿外候着。”
“是,陛下。”
屋内的烛火通明,女子等在桌前倒着酒,南帝有些恍惚,柔和的烛火下这一幕是如此的不真实。
他好似寻常人家的男子,结束了一天的要事,回到家中,而自己的妻子早已等候多时。
或许,他们还会有一个孩子,承欢膝下,只是现在看来,不会再有这个可能了……
即使知道他们之间,永远隔着天齐与西戎,知道她嫁入天齐另有目的,但心悦一人能有什么办法。
就算是饮鸩止渴,也仍旧甘之如饴。
“你来了,今日准备了许多小菜,都是你爱吃的。”
“是嘛,正好腹中空空如也,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辰妃夹了一块香酥鸡在南帝的碗中,殿内只有他们二人,短短数日,却是她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嗯,好吃,不过同平日里的口味有些不大一样。”
“你的嘴啊真是厉害,这道菜是今日我现学的,许是没有御厨做的可口。”
“怎会,我觉着口味比上御厨所做,还要更酥脆许多。今日可是什么重要日子,难得能吃到你亲自下厨做的佳肴。”
南帝一只手抚向辰妃的手,眼神掠过桌上的酒杯,嘴角依旧挂着笑容。
“眨眼间在宫里已待了许久,有些话想说给你听。”
南帝夹着碗里的菜,静静地听着。
“其实我不止是西戎的公主,还曾经是西戎的将军,父王说女子一样可以上阵杀敌,于是我自小便日日苦练,只为了能够帮助王兄稳固君王之位。”
“周遭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最终都被我们吞并了,但无人知晓西戎的公主也会打仗,因为我一贯带着人皮面具,用着男声。”
“嗯,我知道。”
柴君牧上战场之前,曾秘密告诉了南帝在豫州遇到那拉柏瑶的事情,南帝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派人暗查关于她的一切。
他放下手中的金箸,低头问道:“一个将军不可能绕过宫中的验身,那拉烁成用了什么方法让你变成了如今的辰妃?”
女子笑得云淡风轻,话音落在南帝心里,却如针扎一般。
“王兄寻来了巫医为我换了一层皮。”
那该是贯彻心扉的痛楚,她是如何忍受的!
“女子皆爱红妆,但长年征战,这几个月来是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穿了这么多好看的衣裙。原来觉着麻烦,但现在却很喜欢。”
“我从未收到过这么多的花儿,甚至在此之前我都不知晓牡丹长得是什么样子,不过我想牡丹会是我最喜爱的花儿。”
南帝眸子微抬,眼神澄净清澈,浓重的情意丝毫不加掩饰,他认真的听着女子说完每一句话。
“从前在战场上,生死乃是常事,从来无所畏惧,可现在的我却有些怕了,许是有了牵挂才会变得胆小。”
“这酒甘甜香醇,正适合小酌,这一杯我敬你,谢你的花儿,谢你的情意,谢这所有的一切。”
“好。”
南帝拿起酒杯,没有丝毫的犹豫,一饮而尽,女子眼中的忧伤又添了几分。
女子举杯正欲饮下,却被男子的手挡了下来。
“柏瑶,我也有话同你说,也许再不说便来不及了。”
“好,我听着。”
“柏瑶,我一直不懂为何先帝总是告诫我身为帝王不可动情,我时常在想若真的动情,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直到我遇到了你。”
“你的出现,让我明白了为何这世间会有痴男怨女,为何情之一字会让人变得愚不可及。我知晓你一路走来艰难无比,如今被困在深宫之中也不是你的本意。”
“我想告诉你,这段时日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光,如若可以我也只想做一人的夫君……”
“可你不能,你还是天齐的皇帝。”
辰妃抬起手,温柔的摸着他的脸庞,眼中尽是不舍,她的手紧握着酒杯。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南帝不解地看向杯中,女子抬起酒杯欲饮下杯中的酒,南帝恍然大悟,起身打落她手里的酒杯。
酒水倾洒而下,所溅之处一片漆黑。
“为什么?”
南帝抓住她的手腕,他很想问她为什么那杯有毒的酒,没有放在自己的面前。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女子脆弱的好似一碰即碎。
“不,我要你活着,你必须活着。”
南帝抱住面前的女子,恨不能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她想自戕以全了西戎的恩情,自己的情意。
但是,她怎么能忍心,独留下自己一人!
“陛下,放开臣妾吧,梦境再美也终归是梦,是时候该醒了,臣妾已经醒了,陛下又何必自欺欺人。”
南帝松开手眉间凝起,眸中暗沉如夜。
“和宝,传朕旨意。”
“是,陛下。”
和宝匆忙走了进来,跪在地上。
“传朕旨意,辰妃恃宠而骄幽禁于披香殿内,不得出!”
“遵旨!”
辰妃缓缓跪下叩首行礼:“谢主隆恩!”
和宝跟在南帝身后走出了披香殿,大气不敢喘一下,圣心难测,谁也不知晓殿中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