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松带着女儿过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眼前的赵咏薇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书包背在身前，拉链半开，左手从书包里掏出纸条，右手拿着双面胶，快速地贴到塑料袋上。
    整个人在散落一地的纸箱子中不时地移动着。
    “赵老师，你在工作？”严嘉言稚嫩的声音里满是疑惑不解。
    赵咏薇闻言回身，看到严松父女二人立在她身后不远处。
    可能是收音机里的音乐声太响，她竟然没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你工作太专心了，没听到我和嘉言进来。”严松及时开口解释。
    赵咏薇点了点头，然后对严嘉言微笑说道：“对呀，老师在工作，嘉言跟爸爸一起过节的？”
    提到过节的话题，严嘉言小姑娘脸上登时露出甜美的笑容。
    “爸爸带我去吃饭，还去玩了摩天轮，就是有点冷。”
    严嘉言的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地欢喜。
    自从赵老师开始教她后，爸爸好像突然之间回到了从前，愿意花更多的时间来陪她了。
    所以她特别特别喜欢赵老师。
    “赵老师，你看，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祝你元旦快乐。”
    严嘉言手里拿着的是某轻奢珠宝品牌新出的一款水晶项链。
    赵咏薇对珠宝品牌几乎是一窍不通，但这个牌子常年出带着某种动物标识的首饰，人大东门双安商场天天放着广告，她想认不出来都不行。
    她推了回去，“太贵了，老师不能收。”
    话虽然是对着严嘉言说的，可她的眼睛却看向了严松。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条项链大概在一千块左右。
    对于严家来说，当然是不值一提。
    可对于她这样的穷学生来说，这款项链可不是一件便宜的礼物。
    赵咏薇担心如果她今天冒然收下这条项链，那以后她需要付出的更多。
    人情往来，在双方没有私人感情的基础上，讲究的是一个双方互惠互利的过程。
    而她并不认为自己能给对方带来任何好处。
    之前她抢下系统项目和接下对方的海鲜订单，都是因为她能够提供给对方相应的商品和服务。
    虽然她是收钱的一方，但彼此是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
    而如果她今天冒失地接下礼物，要么以后她得送出最低同等价位的礼物，要么默认着双方的关系悄然地发生了变化。
    这两种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赵咏薇毫不留恋地推拒了。
    “赵老师，你不喜欢吗？这是我和爸爸一起挑的。”严嘉言低头去看手心里的项链，她觉得很好看呀。
    赵咏薇闻言身体一僵，她更不想接受了。
    如果刚才只是因为礼物太过贵重而不想接受的话，现在她对面前的项链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可她不想她的行为给对方留下哪怕事情存有一丁点可能性的想法。
    她垂眸半晌，再抬起头来时，眼神平静无波。
    “老师还是学生，戴这么漂亮的项链不合适，嘉言应该送给漂亮阿姨才对。”
    假如她没胡思乱想的话，那她的暗示对方应该已经明了。
    但愿是她忙得晕头转向，想多了......
    严松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既然赵老师觉得礼物不合适的话，那以后再送一个合适的吧。”
    他的话听不出来是对着严嘉言说的，还是对着赵咏薇说的。
    严嘉言作为一个单纯的小姑娘，丝毫没察觉出来半分不对劲。既然爸爸和赵老师都不喜欢，那肯定是项链的问题。她把盒子随手塞进爸爸的大衣兜里，叫着要帮忙。
    “赵老师，我来帮你吧。”
    严松不但没阻止，反而自己也开始上手拆箱子。
    “我和嘉言一起帮忙，大家一起把这点活儿干完，好早一点回去。新年的第一天，不要工作到太晚，不然一年都会很忙碌。”
    赵咏薇见他态度温和，于是放下心来，看来对方并没放在心上。
    她可不想得罪对方，毕竟她现在绝大多数的收入都要依靠他。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人通力合作，主要是在赵咏薇和严松的配合下，很快500份礼品都打包装好。
    并且包装袋上也贴上了网店的宣传纸条。
    中途的时候，严松抓起一包礼品仔细看过，给赵咏薇提出了建议，“应该做得再精致一些。”
    赵咏薇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是她的疏漏。
    这段时间太忙，期末考试周马上就要来临，她有一点闲暇时间都在忙着背书。
    周末的时候，还要帮忙两位师兄打下手，和负责后勤工作。
    剩下的时间都花在网店生意上了。
    她的确忘记了把宣传纸条设计得更好看一些，用的纸也是普通的a4纸。
    还好收到礼品的是严松公司里的员工，而礼品是从他们老板手里发送的，想来他们也不会太挑刺。
    “我忘记了，下次我会提前做好的。”赵咏薇难得地感到有些难为情。
    严松第一次在赵咏薇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不由得一愣，随即笑了笑。
    “你才多大呀，也就比嘉言大了五六岁，能做成目前的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
    听他话里把自己和女儿当做一辈人对待，赵咏薇彻底放下心来。
    她的神情也轻松了起来，“我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以后可能会向严先生请教。”
    严嘉言在一旁插嘴说道：“赵老师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爸爸，爸爸肯定愿意教你的，对不对，爸爸？”
    她摇晃着严松的手臂，萌萌地撒娇。
    严松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放心吧，你想做的事，爸爸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等小姑娘走开了，严松突然对赵咏薇道谢，“嘉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自信，要多亏了你的帮助，否则我连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到现在可能都不清楚。”
    他一边自责的同时，一边庆幸自己当初聘用了赵咏薇。
    也正是因为她对女儿有这么大的帮助，严松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生意上提携她这个后辈。
    等严松开车送她回到人大东门时，虽然晚上9点多了，外面天气冷得厉害，但东门口还是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
    赵咏薇下车后，回身冲着父女二人挥手，“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新年快乐！”严嘉言坐在副驾驶上，抓着她爸爸的手一起对着窗外挥舞。
    赵咏薇转身往校内走去。
    这个时候，恰巧西边天空有烟花腾空而起。
    严松扭头望去时，视线里只剩下了烟花和她的背影。
    方才在超市里赵咏薇的避嫌和推却，他当然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虽然那一瞬间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爽，但他迅速把情绪平静了下来。
    无论是女儿还是她，都没能看出他平静外表下的半分端倪。
    女儿对她的依赖，她本身的聪明能干，都让严松对赵咏薇刮目相看。
    他的确是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但过于微末，仿佛微风指过水面很快就归于平静，在他的心里没引起什么波澜。
    车子下一秒疾驰而去，严松相信新的一年，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不应该发生的，统统应被留在过去。